話落,南陽王口中的擔心說得詞不達意,唐芍隻是笑笑,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玄懿二十八年,趙家勢微。如不是王爺從中搭救,我怕至今仍被南伽蒙在鼓裏。”
唐芍明眸陷入跳動的燭火中,隱晦的光影下,她那張素白的俏臉亮得詭異,“王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不是嗎?”
“幺兒,還在介意那篇清君側檄文?”他皺眉低語,看她。
玄懿皇帝在位時期,貪官汙吏攪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
趙家滿門忠烈,先有玄懿皇帝忌憚趙家功高蓋主,背後對她舅舅下了啞藥。
十三的年紀便是纏綿床榻,不出半年她舅舅便是了於人世。
這才有了,後麵外祖父老來得女,過分溺愛,才導致如今她娘如願嫁給唐韜那個道貌岸然的小人。
唐家蠶食趙家多年,迫使趙家百年基業,險些毀於一旦。
對於她的母親,唐芍不勝多言。
但,趙家的生殺之仇,她不可能罔顧!
“外祖父暴病而亡,趙家軍首十二將斬首的那一幕阿芍豈能忘?阿芍仍記得,那日也是這麼一場大雨,也是初春雨季悱惻時。”
她音色一向平緩,此時更甚,“王爺,當日一事,多虧王爺幫忙,才讓阿芍知道趙家蒙難一事究竟是何為,又所謂誰為。”
“那事,你查說是南伽算計,我信。”唐芍言笑懨懨。
觸及感傷處,她頗有幾分愁悶的苦楚。
南陽王心領神會,“當時寫下那篇檄文,意在保趙家無虞,誰也無法想到南伽他居然不顧趙老將軍多年養育之恩,設計出趙老試圖謀逆一事。”
“皇權當道,父王不得不防啊!”
“阿芍知道,阿芍做不來那父債子償的事。如今,隻求自保。”
唐芍溫潤低眉,眸中裹著算計,抬眸看他,“王爺,如今趙家軍皇上對此忌憚繁多。從趙家軍革職的那幾位將軍,雖說是趙家舊部,但其人其心若是稍能施加利用,於王爺而言,無不是一份助力。”
“哦?”南陽王疑惑。
趙家軍軍將對趙家忠心耿耿豈會輕而易舉為他所用?
“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曾當百萬師。將士的雄心壯誌,阿芍怕是一輩子都無緣了。”
她輕輕鬆鬆透露,她無帶兵之才,又是閨閣女。
其夫乃是大遼人士,這趙家軍雖在她手,但軍中無將,早就群龍無首。
“唐芍,你若是一名男子,定是鐵骨錚錚名定天下的將軍。”他的恭維落在唐芍耳中,倒還真像是有幾分吹捧。
唐芍不言隻是一笑。
“今日過後,這世間再無南伽這人,唐芍做我的妻可好?”
唐芍疑惑看他,並不言語,她知道他有後話。
“如今帝師之言雖尚未告知天下,但其中好事之人,怕是會源源不斷找上幺兒的麻煩,幺兒,我可護你一世無恙。”
南陽王情深表露,若不是早已知曉他背後手段,唐芍還真能被那雙全是她的眸子騙了去。
他眼中一如既往的深情,府邸內美眷環伺,每一位美眷身後都有著莫大的勢力。
“王爺,莫要說笑了。我嫁於南伽三月,莫說是近身刺殺還是暗地下毒,他全都一眼識破,這樣的人豈會輕而易舉的死在戰場上。”
唐芍心髒驀然一猝,消息閉塞如她,這時連南伽一點點針眼小的消息都想盡數打探到!
她瞳孔驟張,那些隱晦流露出的心驚藏在眼瞼投擲下的陰影裏,端著茶杯的手有些失力的靠著桌沿。
是的,唐芍嫁於南伽三月,若是她真想複仇,輕而易舉。
南陽王微斂外泄煩躁的情緒,一雙深情的眸子深深的凝著她。
他眼中的盛情有股掠奪的風暴縈繞在唐芍心間。
他一字一頓說道,“南伽今晚必死。”
空氣霎那間陷入死寂。
三月乍暖還寒,乃是上天恩奎,萬物複蘇,更新迭替。
空氣中流蕩的一股暖流被窗外飄進來的雨水,一一打破。
幽寒空曠的枯井,不知被哪兒銜取的綠豆大小的石頭子打破以往的平靜,從井底傳來一聲空曠的聲音。
“如今封疆境內,伏獵他的可不是簡單的大遼人。那可是四皇子南伽駟,奪嫡之爭有多凶狠,幺兒你是知道的。更何況如今軍中又有皇家人,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南陽王唇角微掀,在唐芍的心頭又刺了一把利劍,“春雨初寒,恰是一切回歸正軌的好時機。南伽今早出現在京城內,而前往豐疆必須渡過十二河,而如今十二河周圍遍布都是暗哨,南伽隻要蹤跡一露,將會被萬劍射死。”
他續說,“此計劃,設計得天衣無縫,南伽是插翅難逃了。”
唐芍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是將眼睛移開,說不驚慌那是假的。
她的所有理智謀算在觸及到南伽一分一毫時,瞬間土崩瓦解。
她還未好好愛他,他怎麼敢!
窗外驚雷又起,雷聲滾熱劈進唐芍心裏,頓然身心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