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凝雨將南煙抱回小客房中,又去後院續了香。

出來時遇到了虹姨,她拿著披風嘮叨著給她穿上:

“夜深露重,姑娘當心身子。”

“時候不早了,虹姨也休息吧。”

“這幾日連軸轉,姑娘也歇歇吧。”

“嗯。”

嘴上這麼應著,虹姨一走遠,孟凝雨就出了門。

她去了墓地,孟將軍,孟夫人,還有孟馳疆,三座墓碑緊緊挨著。

當年因孟凝雨下落不明,便沒有為其立塚,而今她頂替了孟凝雨的位置,這裏更不會有孟凝雨的墓碑。

可幸的是,孟凝雨的屍骨是和爹娘挨在一起的。

孟馳疆的墳裏,埋著孟凝雨。

她找了塊空地坐下,忙了這麼久,終於有機會安安靜靜的和故人說會兒話。

“孟將軍,我把你的女兒找回來了。”

她不是孟凝雨,孟將軍很清楚;真正的孟凝雨已死,孟將軍猜到了。

她認識孟將軍其實很早,那個時候的孟將軍官職不高,卻也是意氣風發的青年郎君,滿腔報國誌,策馬迎敵從不退卻。

軍中兒郎大多如此,披上鎧甲仿佛就能無堅不摧,但再堅強的男子也有柔情的時候。

孟夫人到軍中探望丈夫的時候,年幼的她有幸目睹孟將軍溫柔臉紅的樣子,被懵懂純真的小孩子看見,孟將軍立刻一本正經:

“小小姐,這裏危險,末將帶您過去!”

他攔腰抱住小團子一樣的她,往軍營主帳送去。

她瞧著孟將軍臉上未褪的紅暈,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阿孟,羞羞臉。”

往昔美好一閃而逝,再相見,已是多年,他越發穩重,更加滄桑;她不再發笑,淡漠如水。

那聲“小小姐”,那句“阿孟”仿若隻是遊園一場驚夢,虛幻渺茫。

她從腰間拿出一瓶酒,又變戲法似的袖手一翻弄出個杯子,濁酒入杯,滿溢出來。

她側杯,倒在墳前,還未飲,人已醉。

“不知不覺,已經五年了,五年間我從不敢來看你。”

她又倒了一杯,咕咚咕咚飲下:

“沒有把孟凝雨帶回來,我總覺得愧疚。這些年,讓你久等了。”

又是一杯,灑在冰涼的土地上:

“你以前總說,女兒家不要這般心狠手辣,我一直不聽,直至今日亦是如此。”她是指對梁芸和孟馳疆的處理,“我才不改,反正你也拿我沒轍。”

她懶懶的挑眉,囂張恣意的小樣子:“梁芸和孟馳疆都被扔到了亂葬崗,母子團聚,我其實還挺良善。”

酒瓶本就不大,倒一杯喝一杯,一會兒就見了底。

她對著墓碑自言自語,恍惚間回到了幼時調皮恣肆的時候,最後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倒盡壺中酒,高高舉起酒杯,敬長眠的故人:

“恭喜阿孟,一家團聚。”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月容。

“梁芸放走的人在途中失蹤了。”

“什麼意思?”冷風一吹,酒意散了許多。

“我跟著他們一路出了城,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出城?”

兩人對視一瞬,齊齊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驛站。

月容心領神會:“我立刻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