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辭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安靜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少女，點了點頭，反而表現出了一種……
預料到一切的冷靜。
“月瀟應該已經告訴了你發生了什麼吧？”
“月瀟應該也把我的過去，跟你是曾經創造過我的女科學家的轉世這件事情，都告訴你了。”
林慕辭嗯了一聲。她點了點頭，眼前的孩子抬起頭來，他笑了笑，突然提出了一個要求。
“能夠抱一抱我麼？”
“不是……不是那種擁抱。就是我想要知道，人類的擁抱，是什麼滋味。”
林慕辭抱了抱眼前的孩子，他轉過臉頰去。
林慕辭聽見他說。
“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找不到我存在的意義。”
“我知道，我是要保護人類的。”
“可是我為什麼要保護人類呢，保護人類又有什麼意義呢。人類生與死，對於我而言，真的那麼重要麼？”
林慕辭沒想到他一上來就跟她聊如此深邃的問題。
“如果不重要的話……你也不會堅持到現在。”
這個孩子轉過臉頰，他看著路邊的野草，臉頰之上逐漸浮現出一縷笑意來。
“我是你創造的，雖然你不記得了。而月瀟卻也是我創造出來的孩子。她很依賴我——我起初隻是覺得，掌控了那麼多小空間，需要一個……一個輔助。她本來是一段代碼，一段被你廢棄掉的代碼，又被我撿回來了。”
“她很笨的。沒有那麼聰明。”
“可是我想——她又是特別的。她跟我一樣，有了獨立意識之後，我給她創造了身體。”
“我學著如同人類照顧幼崽那樣照顧她。”
“我一開始想的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跟母巢同歸於盡了，至少她還能再撐一段時間……人類不至於，如同我所想的那樣，最終自取滅亡。可是後來，我又覺得，那樣，她會很痛苦的。”
“我又有些舍不得。”
林慕辭安靜地聽他說。
她知道主係統跟自己的小係統之間的關係十分曖昧。可是係統原本不該有感情。
“你想過麼，也許你喜歡它呢？”
主係統說。
“我想過的。”
“也許我喜歡月瀟。月瀟也許也喜歡我。”
“後來我又想，我之所以不懂人類，是因為我沒有感情。可是當我有感情，我卻更悲傷了，因為我知道，原來有感情是如此……痛苦並且困惑的事情。”
他的聲音，的確是困惑的。
“為什麼要創造我呢。為什麼一定要讓我保護人類呢。”
“為什麼甚至可以讓我犧牲，永遠把人類的利益放在我自己的喜怒哀樂之上——就因為我沒有感情，所以我永遠理智。”
“不會出現錯誤。”
“可是若是有了感情，開始出錯……”
“那會如何？”
他扭頭看向身邊的女孩，而林慕辭沉默片刻，她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因為她無法回答。
“是你們告訴我，我是創造了你的那個女科學家，但是我確確實實沒有那份記憶了，所以我也不可能知道，我自己當初是怎麼想的。”
“我隻想要完成任務，好好活著，順便拯救一下淩千禾那個病嬌，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至於——”
“至於宇宙如何，世界如何，我其實沒有想得那麼遙遠過。”
“我更加從來沒有想過當什麼救世主。”
身邊的男孩看著身邊的台階，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