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大梁可以哭，可以抱怨，可以委曲，但是秦根本不行。大梁是大梁，但他是邊大梁，根本是根本，有再大的困難他也得頂著。
去省城賣桃虧本了。除去租用卡車的費用、幾天的夥食費，還有那些不好意思說的錢。秦根本帶回來的錢少得可憐，遠遠無法滿足合作社社員的期待。
紅火溝的村民第一次意識到，僅僅會種植獼猴桃不行，還得會賣。
農民隻會種地，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掙不來幾個錢。
那些水果客商不用下地幹活，隻是動動嘴，跑跑腳，腰包就鼓起來了，還活得人模狗樣的。
紅火溝的村民見識過那些收購獼猴桃的客商，既恨他們，又愛他們。
客商總是壓價，把果農辛苦種出來的獼猴桃，看得像河灘上的石頭。一說起價格，果農就恨他們。
可是，客商如果不來，把紅火溝冷落了。村民們又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客商來。
客商們看似一個個獨立的生意人，但他們似乎又在同一個組織中。他們往往能形成統一的意見，對一個村、一個鎮的獼猴桃形成定價優勢。
獼猴桃剛成熟時，是客商最多的時候，也是賣桃最佳的時機。
此後，客商少了，主要是從冷庫買桃。因為價格要高得多，成本也大，風險也高，客商就謹慎起來。
紅火溝的冷庫裏還有少一半的獼猴桃，沒有客商來收購，大夥兒也不知道去哪裏能賣掉。
根本和大梁去省城跑了一趟，除了無辜、委曲幾乎沒有收獲什麼。
合作社成員碰了幾次頭，也沒有商量出一個辦法。
邊富貴家的冷庫和楊老六的冷庫清空了，還剩下秦根本家的冷庫。
邊富貴突發奇想，讓秦根本與原來所在部隊的領導聯係一下，看看部隊是否需要水果，給戰士們改善夥食，這應該不違反原則。
根本很不情願做這樣的事情。他不想去求人，尤其是這種場合。
他在部隊十幾年，立功受獎，全憑個人真本事，從來沒有托關係、走後門。但是這一次，他不是為自己。
村民們寄望於他，希望他放下一點自尊，向部隊領導救援。
根本硬著頭皮給團長打了電話。
團長倒是很爽快，生活服務中心每年都會采購大量的水果下發基層連隊，隻要根本的水果質量好，價格適當，部隊從誰那裏買都是買，在同樣價格和質量的情況下，完全可以照顧老兵的生意。
秦根本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村民們得知消息，以為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然而，這喜悅沒有持續幾個小時，很快就被另一個確實的消息打碎了。
部隊生活服務中心的主任與秦根本通了電話，介紹了步兵團在當地采購獼猴桃的價格和數量。他讓根本算一算成本，然後再決定是否給部隊發貨。
根本叫來邊富貴核算了一通，兩人都傻眼了。
且不說，從內地去遙遠的邊疆，有數千公裏路要走，僅僅是租用保鮮車一項，就得花上萬塊錢。
扣除運輸成本和路途損失，加上人員的補助，千裏迢迢將獼猴桃送到邊疆去，一點都不劃算，完全就是虧本的買賣。
希望再一次破滅。
……
有人歡喜有人愁，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
就在紅火溝獼猴桃合作社的村民，為銷售發愁的時候，紅墶公司向他們伸出了援助之手。
這天，合作社的成員又聚在根本家商量賣桃的事，尤四福來了。
尤四福這幾年沒怎麼下地，人胖了些許，皮鞋擦得更亮了。
尤四福家的獼猴桃也是入了合作社的，他也算合作社的成員，但他不參與合作社的勞動，隻是分紅。
在賣鮮果的時候，他分過一次。這一次，他又來了。眾人還以為他是來要分紅的，都沒給他好臉色。
秦根本是很客氣地接待了尤四福。所謂客氣，也無外乎是請坐、上茶、發煙。
尤四福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衝著那些不友好的眼神，尤四福既沒有膽怯，也沒有生氣，而是氣靜神閑地喝著茶，抽著煙。看起來，他真是一個見過世麵、遇事不慌的人物。
楊嘉一不樂意地說：“尤四叔，我們這正商議大事呢，你沒什麼事就回避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