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鳳儀宮內。
沈鳶一大早聽到消息,前來請安的時候,就見到蕭途安和楚子淩正跪在宮門前的地板上。
昨夜折騰去了半條命,醒來時,才聽到宮人說,蕭途安和楚子淩昨夜打斷了柳尚的腿,被罰跪了一個晚上。
她提裙快步上前,站在跪著的兩人跟前,沉聲道:“你們倆在逞英雄嗎?直接告訴母後就是了,如果母後知道了昨夜的事,想必比你們還要狠,到時打斷的就不隻是一條腿,而是連柳尚三條腿一並打斷了。”
蕭途安和楚子淩聞言,先是一愣。
略加思索了下,她口中的第三條腿是啥。
僅一瞬,兩人就明白了過來,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蕭途安輕咳了一聲,剛先提醒自家妹妹,女孩子家家的,嘴上還是矜持些,就聽到一聲冷厲的聲音從殿門口傳來。
“你們仨,給我進來。”
“遵命母後!”沈鳶朝著蕭途安和楚子淩使了個眼色,剛想轉身往殿內走,可目光瞥見自家母後身邊站著的高大男子時,僵在了原地。
“他...”她嚇得,險些咬到舌頭。
蕭途安起身,拍了下衣擺,瞥了一眼自家神色有些奇怪的妹妹,沉聲提醒道:“是景行,你昨夜應該見過的...”
“你別亂說,我昨夜沒見過他...”
“嗯?你昨夜在慶功宴上沒見過景大哥?”楚子淩有些奇怪地問道。
沈鳶臉上一陣臊得慌,湊近蕭途安,小聲問道:“父皇在裏麵嗎?”
蕭途安拂去衣擺灰塵的動作一頓,搖了下頭,身子就被沈鳶拉得一陣踉蹌。
“走,皇兄,昨夜的事,你得幫我扛住,打死都不能說。”沈鳶死死攥住自家皇兄的手臂,將半邊身子藏到他的身後,才進的殿內。
一進殿內,瞥了坐在自家母後身側的男人一眼,就如鵪鶉一般低著頭站在蕭途安和楚子淩的身後。
“你們兩個,真是的,昨夜的事,就算是為了給景行出氣,也不能將人的腿給打斷了。”雲汐冷冷瞪著了蕭途安和楚子淩一眼,沉聲道。
站著的三人頓時傻眼,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僵了一瞬,還是景行開口道:“那人昨夜飲了酒,遇見了我,對我出言不遜,本來我不想與他起爭執,是子淩和太子殿下前來解圍,至於那腿,不過是拉扯時,失手導致,這事起因是由景行,這善後一事,也該由景行來才是。”
這話一落,三人更是怔了下。
蕭途安急忙上前,拱手道:“昨夜確實是兒臣做錯了,不關景大將軍的事。”
這話一出,就算是認同了景行方才的話。
雲汐冷哼了一聲,板著臉。
怪不得,昨夜不管怎麼問,那柳家怎麼也說不出緣由來。
原是如此!
她自然知道這些日子,那些沒本事又眼紅的世家紈絝都是怎麼編排景行的。
說他是酒肉和尚,所以當年寒山寺滿門被屠之時,他才不在山上。
各種汙穢不堪的言論,她就算在這深宮中,也有所耳聞。
現下這也好。
有了柳尚這前車之鑒,那些口不擇言的就得掂量掂量了。
她就知道團團和子淩斷不會沒有由頭,就對人下這般狠手。
“母後,這事就由兒臣親自前去...”蕭途安拱手沉聲道,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側的楚子淩接過話去。
“不可,這事就算要人去認錯,我去就行,團團是太子,這不是給那柳家的人長臉了,那柳尚不得...”
“不必了,這事,你們誰也不用去了,今日讓太醫帶著些補品去柳府就成。”雲汐擺手製止了這些孩子的話。
雖然心頭感覺還是哪裏有問題,但想來事情就是如此了。
四人從鳳儀宮中出來,楚子淩才壓低聲音道:“景行大哥,昨夜的事你都知道?”
景行腳步微頓,餘光掃了一眼那落在最後的紅色身影,點頭道:“嗯,我也會命人備一份厚禮送到柳府,這事就算了了。”
蕭途安劍眉皺了又皺,看著景行遠去的背影,眼眸眯了又眯:“圓圓,他為何要幫你?”
沈鳶眨了下纖長的眼睫,沒好氣地瞪了兩人一眼:“是幫我們,你們想知道,那我追上去幫你們問問。”
話罷,沈鳶就風風火火地朝著景行追去。
楚子淩讓她別去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人已經沒影了:“那個...你別嚇著景行大哥...”
蕭途安眯著眼睛,覺得沈鳶有些奇怪,但她一向就是這般想一出是一出,什麼人都敢唐突。
“算了,隨她了,碰一鼻子灰,圓圓就知道景行大哥多高冷了。”
楚子淩笑著去勾蕭途安的肩膀,笑著又道,“哎呦,昨夜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矜貴太子親自下場揍人,不過那柳尚該!”
.....
一側的假山內,沈鳶將人堵在岩壁上,冷眼盯著他,沉聲問道:“你為何要幫我們?”
景行看著隻到自己肩膀處,氣場卻半點不服輸的女子,腦海裏禁不住浮出了昨夜的畫麵來,他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下,啞聲道:“昨夜確實有我的責任。”
沈鳶被話弄得也跟著渾身燥熱起來,她猛地轉身,好遠離這高熱的源頭,再次沉聲道:“望將軍記得說過的話,忘了昨夜的事。”
話罷,她疾步出了假山,一路回了寢殿,還覺得胸口悶得慌,渾身就像是被螞蟻啃噬般,癢到她心裏去。
想來是昨夜那毒還沒完全解了。
她氣得又咒罵了幾遍那柳尚,爬上床榻,想著睡上幾覺定能好。
直到第三日,她身上的毒不僅沒消下去,反而越來越厲害,一道晚上那熱更甚,渾身燥熱無比,就算浸到涼水裏,也不管用。
到了第四日,沈鳶心中覺得奇怪,隻得喬裝出宮,去看了京中最好的大夫。
那大夫一把脈,說她這是中了十分奇怪的蠱毒。
沈鳶氣得險些七竅生煙,一下子想到母後曾經提過的。
景行還是個小和尚的時候,身上就有蠱蟲,之後黎神醫和沐姨母以毒攻毒,用了蠱毒才將他體內的蠱蟲殺死。
沒想到那日,他身上的蠱毒竟通過肌膚之親,到了她的身上來。
沈鳶蒼白著一張臉,險些栽倒在地。
剛入秋不久,京都的街上到處是人來人往的人。
景行感覺這幾日,回府的路上總有一輛馬車偷偷跟著,那種窺看的感覺,讓他不適。
所以今日他沒有騎馬,而是坐了馬車。
馬車剛在他的將軍府門前停下時,耳邊很明顯聽到了一道車軲轆碾過地磚的聲音。
他下了馬車,回頭朝著身後拐角的街道看去,果真瞧見了一輛算不上奢華的馬車。
那車簾剛好被一隻芊芊素手撩開一個口子,露出了半張絕色的容顏來。
景行呼吸頓時一重,心髒不受控製地越跳越快。
距離宮宴那日,已經過了六日了,他這幾日進宮,每日都會去鳳儀宮請安,卻再也沒再碰上公主。
本來還以為她是在刻意避開自己。
既是如此,為何又尋到這裏來?
景行上前,立在馬車旁,拱手道:“景行見過公主。”
可馬車內的人卻隻冷哼了一聲,過了好一會,才傳出了一聲薄如青煙的聲音。
若不是景行耳力過人,可能還聽不清。
景行猶豫了一瞬,隻道了一聲“遵命”,就上了馬車內。
一上馬車,就見公主正斜靠在車廂尾部的軟塌上,他隻得在左側尋了個位置坐下,聲音依舊淡淡道:“公主是後悔了?”
夜晚一到,沈鳶就渾身燥熱難耐,所以才會一連三個晚上跟在他後麵。
此刻她本就渾身焦躁得很,他坐在身側,密閉的車廂將他身上的那股子淡淡檀香醞釀得越發濃鬱,沈鳶禁不住渾身顫抖了下。
腦子開始有些不太清楚,眨了好幾下眼睫,才想起他剛剛說了什麼。
隻抬起一雙帶著媚意的美眸,睨著他,紅唇開合,最後卻緊緊抿住,隻發出了一個聲調來。
“嗯。”她確實後悔了,那夜隨便拉一個男人雲雨,也不至於染上了他身上的蠱毒。
沈鳶氣得想嘔出血來,這股惱意,激得她身上的高熱越發厲害起來。
她絞緊雙腿,抬手想去取一旁茶幾上的涼茶,卻險些失手打翻。
那本該摔成幾瓣的茶盞,安穩地落入了一隻大手中。
沈鳶抬眸,才發現此刻,兩人湊得有多近。
近到隻要她再往前一步,就能觸碰到他的身體,那麼她身上的高熱和難受,就會全都消失了。
她越發覺得唇焦口燥,五指緊攥成拳,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去勾他的脖子。
“如公主要追究那夜之事,末將隻得以命相抵。”景行將茶盞放回茶幾上,聲音依舊淡淡的,就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沈鳶氣笑了,誰說要他的命了。
眼前的男人就像是沒發現她的異常般,淡漠的眼神在她的臉上轉了幾圈,最後唇齒開合,問道:“公主可是身體不適?”
沈鳶抬手猛地將人推開,景行的身子“咚”的一聲撞在了車壁上,兩人走失的理智才重新回歸。
景行壓低眉眼,單膝跪下,拱手道:“今日公主身子不適,景行的命,公主隨時來取都行,公主快回宮喚太醫瞧瞧。”
話罷,他撩開車簾,落荒而逃似的下了馬車。
人已離開,但殘留下來的那股子檀香,依舊讓沈鳶難受得渾身哆嗦。
她倒在軟塌上,屈起身子,緊緊抱著自己的身子。
守在外麵的貼身宮女綠藥剛想掀開車簾,上來查看公主的情況,就聽到公主顫抖著聲音道:“回府!”
綠藥愣了下,一下明白了公主是什麼意思,命人趕著馬車往鎮國侯府去。
一回到府裏,沈鳶就渾身浸入冷水裏。
綠藥在一旁看得直掉眼淚,她家公主什麼時候受過這種苦,都怪那該死的男人。
她邊小心候著,邊抬手用袖口擦臉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