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藥劑師打掃戰場時,午夜幽魂便一直在傳送室的角落以諾斯特拉莫語發出不滿的嘶嘶聲。這些嘶嘶聲沒有在接下來的事情裏發展成第二次更加慘烈的衝突,主要得歸功於藤丸立香以一種非常巧妙的方式,對科茲所做出的決定進行了既肯定又反對的處理:
她在戰略上認同了康拉德·科茲想要將整個獅鬃號連同上麵的黑暗天使一同收編的想法,在戰術上狠狠反對了對方一言不合就伸閃電爪的行為,並強調恐懼不是什麼正經的統治藝術,並嘲笑科茲因此而來的稀爛人望。
她作為一個凡人,敢和一個原體當麵這樣說話就夠讓人驚訝的了。但是令蘭馬洛克震驚到覺得有些不真實的是,康拉德·科茲居然沒有因此生氣——煩躁和不滿當然是有,但午夜幽魂在藤丸立香麵前表現得很克製。他隻是氣鼓鼓地表示隨你怎麼說,然後就縮進了房間內的陰影裏,似乎打定主意要看看藤丸立香要怎麼操作。
——如果有人敢和第一原體這麼說話,蘭馬洛克認為,接下來他該做的就是呼叫清掃機仆清理房間了。橫向比較,他不覺得康拉德·科茲在這方麵會有多仁慈。
這個景象似乎並不隻是震撼到了蘭馬洛克,他們的逃犯亞戈·賽維塔裏昂對此顯然也產生了一種終結者裝甲都擋不住的震驚與困惑。這種錯亂而又相似的感情甚至讓這兩個人在某個瞬間裏產生了一丁點惺惺相惜似的共鳴,雖然緊接著,他們就自己動手嫌惡地掐斷了這種聯係。
再然後,藤丸立香絕口不提收編的事,而是把談判桌讓給了賽維塔:允許他作為囚犯代表對黑暗天使指揮官發言,但是隻準動口不準動手。
蘭馬洛克覺得荒謬,什麼時候階下囚也有發言權了?但還沒等他抗議,賽維塔就已經興致勃勃地對他施展了一套口頭上的自由搏擊術。這讓蘭馬洛克頭一次意識到了低哥特語當中竟然也有數量如此繁多的髒話,諾斯特拉莫人詩人般的比喻力唯能在對他人的貶損上超常發揮。
他作為本次作戰的指揮官,確實應該冷靜理性且審慎地思考,但很對不起的是,此情此景之下他真的做不到。蘭馬洛克懷揣著怒火對以上所有言論進行反駁,盡他所能地強調己方行為的正當性和午夜領主作為叛徒的可恥。
更加遊刃有餘的那個顯然是賽維塔,氣急敗壞到連卡利班俚語都從低哥特語中漏出來了的蘭馬洛克則幾次三番威脅地揮舞起自己手中的動力劍。如果沒有人在一邊看著,這件事在幾分鍾內可能就必須得見血了。是藤丸立香在一邊以天鷹權杖借來的帝皇靈能按住了每一個會讓情況升級成全武行的苗頭,才讓這場自由搏擊停留在口頭上。
然而這場罵戰隻持續了二十三分鍾就進行不下去了。倒不是因為參與雙方都已經在這點時間裏倒空了自己的庫存,而是因為相互辱罵的方向往一個危險的角度歪去了:軍團的原體。賽維塔可能對此不會有什麼顧慮,但蘭馬洛克不行——誰知道再說下去會不會從黑暗中飛出一隻爪子把他的頭從脖子上薅下來。
就在這個本來大概會被定義為中場休息的階段中,藤丸立香伸手喊了停。她先是發言表示希望二位都在發泄過一輪情緒之後能稍微恢複點理性,從更客觀的角度來看待對方,然後對雙方論點(真難為她在一場情緒激動的罵戰裏還能為雙方分別提煉出論點)表示理解,從情感上她明白雙方之間經此一役隻剩下不死不休的仇恨,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一萬年,現在整個帝國都在風雨飄搖之際,她不指望兩個軍團在此處的殘部能夠在一瞬間裏化幹戈為玉帛,隻希望二者至少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