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火能生土
巨坑之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墜入坑中的落馬客棧大堂,靜靜地躺在坑底,並沒有摔得四分五裂,仍然十分齊整。磚瓦木梁的房子,這麼急速地墜下,還能保持完好,也是奇怪得很。
嚴景天緩緩站起身,揮了揮麵前的灰塵,甩了甩頭,叫道:“守震、守義、守仁,你們在嗎?”
黑暗中有人咳嗽了幾聲,從地上爬起,響亮地罵道:“操他們八輩子祖宗!差點摔死!嚴堂主,我在呢,沒事。”
嚴景天聽出是嚴守震,略感欣慰,繼續叫道:“守震,先不要動彈,等我摸清四周的情況再說!”
又有人在黑暗中喊道:“嚴堂主,你們都沒事吧?”
嚴守震叫道:“守仁!我們還都好,你也沒事吧?”
嚴守仁答道:“沒事!”
角落中有人低聲說話:“嚴堂主,我也沒事,就是……腿可能斷了。”這是嚴守義的聲音。
嚴守震罵道:“腿斷了還叫沒事?你是木頭啊!”
嚴景天說道:“大家都還活著,很好!你們都不要妄動!這應該是巨坑殺象,我們已經墜入了坑底,恐有毒刺機關。”
眾人應了。嚴景天提氣靜心,將五感收攏,慢慢前行,很快便摸到了嚴守義的位置。此時灰塵慢慢沉降下來,有微光透進房內,嚴景天也能看清房內的情況。
房間裏如同被颶風襲過一般,亂成一團,地麵橫七豎八地斷裂成碎塊,高低不平,鋪著一層雜物。房屋門窗緊緊貼著洞壁,已經被塞死。
嚴景天來到嚴守義身邊,摸了摸嚴守義的腿,發現他的小腿骨頭已經折斷。
嚴守義並不叫痛,隻是說道:“掉下來的時候,腳卡在地麵裏,就斷了。”
嚴景天雙手按住嚴守義的小腿,探清傷勢,低聲道:“忍住!”手腕一使勁,“哢”一聲,幫他把小腿扳直。嚴景天從身邊摸到兩根凳子腿,從衣服上撕下布條給嚴守義綁上。
嚴景天邊綁邊說道:“守義,你要是痛得厲害就喊出來。”
嚴守義悶聲道:“生痛而已,能夠忍住。”
嚴守震在不遠處罵道:“守義,你這個呆子!就愛逞能!”嚴守震這家夥,無時無刻不忘擠對嚴守義,隻是這個時刻倒讓嚴景天略覺安心。
嚴守義抬頭說道:“誰是呆子?我能忍住,不那麼痛。”
嚴景天也不說話,暗歎道:“萬幸!這坑中竟然沒有布上殺人的毒刺腐水,不然這樣墜下來,恐難活命。”
嚴景天給嚴守義綁好木棍,站起身又四處打探了一番,這才叫嚴守震、嚴守仁過來把嚴守義搬起,整理了一小塊空地,四個人聚在一處。
四個人除了嚴守義斷了一條腿,其他三個人都隻是受了些皮外傷,沒有大礙。嚴景天抬頭看了看屋頂,見屋頂承重的幾根木梁已經歪斜,所有木簷也都脫落,盡管如此,屋頂仍沒有四分五裂,僅破了十來個洞,從洞中透出些光亮,也看不清外麵的景象。嚴景天吩咐嚴守仁道:“守仁,你爬上去看看,如果屋頂能打開我們順著坑壁就可以爬上去。”
嚴守仁應了,幾個上翻就登到房頂,在破洞處用手敲打,扳下數塊磚瓦,亮光越盛。可嚴守仁再探手上去,赫然摸到一根近兩指粗細的鐵條,似乎埋在屋頂裏。
嚴守仁大叫:“嚴堂主,這房子屋頂有問題!裏麵有鐵條!”
嚴守仁話音剛落,屋頂外轟隆巨響,似乎砸下來一物。嚴守仁大驚,一縱身從屋頂跳下。眾人嚴陣以待,抬頭看著屋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的確不知,這是被賈春子丟下的第一個人的屍體。
又過了片刻,隻聽一聲悶哼,屋頂上又墜下一物,震得屋頂碎片紛紛落下,之後聽到有人低低呻吟一聲,很快便再無聲息。這便是被賈春子擰斷了胳膊丟入坑中的第二個人,這人掉下來的時候微微轉醒,砸到屋頂一下沒死,勉強呻吟了兩聲才一命嗚呼。
嚴守仁驚道:“是人?”眾人彼此看了看,都覺得十分古怪,怎麼這麼大的物件掉下,聲勢頗大,屋頂還沒被砸穿?
然後他們又等了片刻,再無動靜,卻都聞到刺鼻的血腥味。
嚴景天皺了皺眉,默默向嚴守仁一揮手,兩個人攀上屋頂,循著發出巨響的地方找去。很快便確定,屋頂上墜下的兩物,就是兩具屍體。嚴景天把屍體砸出的洞口擴大了一些,果然看到成排的鐵條,相隔一拳的距離密密匝匝地排列著。這樣的鐵網,人自然是掉不下來的。
嚴景天沉聲道:“莫非這屋子,就是個巨大的鐵籠子?”
嚴守仁驚道:“鐵籠子?這些鐵條難道是……”
嚴景天點了點頭,說道:“極有可能這落馬客棧的巨坑陣上麵所有的房子,都是由鐵籠做成,我們看到的牆壁、木梁,都是糊在鐵條上做樣子的。若是隨著房子掉到坑裏麵,就如同把鐵籠子開口堵上。”
嚴守仁說道:“那不就是專門為了抓人設下的陷阱嗎?”
嚴景天說道:“的確防不勝防啊!”
嚴景天從屋頂翻下,走到門邊把木質的門框踹下,果然又發現了極粗的鐵條。嚴景天歎道:“這下糟糕了!”伸出去摸門外的洞壁。洞壁上一層黏糊糊的瀝青,瀝青之下,覆蓋著的泥土異常堅硬,嚴景天使勁用手指一摳,竟隻摳下極小的一塊。
嚴守震湊過來,問道:“嚴堂主,這牆能挖開嗎?我用四寡金片,挖上一段,應能從外麵挖上屋頂。”
嚴景天說道:“這洞壁是一層用瀝青、石灰、碎石混合塗抹而成的,奉天城裏有一些瀝青路麵,就是用這種方法澆築而成,硬度極高,不是我們常見的磚石土牆。嗬嗬,看來做這個巨坑陣的人想得非常周到,勢必要把人困在坑底。我們就算是挖,沒有稱手的工具,僅靠四寡金片,恐怕四個人合力,一天的工夫也最多挖出一人高矮的洞。”
嚴守震驚道:“什麼渾蛋,費這種力氣做這樣的糞坑!”嚴守震說出“糞坑”二字,又覺得不合適,趕忙改口道,“什麼糞坑,是臭坑,不,奶奶的,爛坑……”
嚴景天打斷嚴守震的話,說道:“不用說了,這種坑恐怕是十年前流竄北方的潛地龍一脈的人留下的,我看這個落馬客棧的掌櫃,必和潛地龍有極深的淵源。定是他知道了什麼才啟動了巨坑陣,把我們困在坑中,等人來抓我們。”
嚴守仁也湊過來,說道:“嚴堂主,那咱們也不能在下麵等著人來抓吧!不能挖牆,我們可以試試能不能把鐵條鋸開。”
嚴景天說道:“守震、守仁,你們兩個,在這間屋子裏速速探察一番,看看有沒有破綻之處。現在敵暗我明,不知道他們還會有什麼手段。”
嚴守震和嚴守仁應聲就要離開,嚴守震突然想到火小邪和水妖兒,轉身說道:“不知道水妖兒和火小邪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
嚴景天說道:“水妖兒隻要不落在坑中,以她的本事,逃出這一帶還不是什麼問題;火小邪被綁在屋裏,恐怕也和我們一樣了。”
嚴守震不悅道:“本來我們可以快去快回,偏偏碰到這個古怪的水妖兒,偷啥不好,偏偏要去偷張四的東西,還帶著她一起趕路,落下一屁股麻煩事!”
嚴景天怒道:“守震,最後一次告誡你,再說這種混賬話,按火家家法拔去你的舌頭!”
嚴守震趕忙說道:“不敢了!不敢……”說著騰地跳開,沿著牆壁摸索去了。這時灰塵已散,從坑口照射進來的光線充足,房內倒也光亮。
嚴景天微微歎了口氣,也沒有閑著,攀上房頂,檢查起來。
他們三個人細細查了片刻,就聽到屋頂上有人大叫,傳進聲音:“嚴家的幾位兄弟,還活著嗎?”這聲音在坑中嗡嗡作響,回聲不絕。
嚴景天他們聽了,都是一緊,紛紛停下手中工作,湊在一起。
嚴守震低聲說道:“嚴堂主,來人了!”
嚴守仁也說道:“怎麼辦?我上去用齊掌炮把他們打下來!”
嚴景天道:“勿動!我們現在身處險境,前途未卜,先穩住他們。”
屋頂上的人又喊道:“嚴家兄弟,我知道你們還活著!以你們的身手,這點事還不至於沒命,不要裝死了,回話!”喊話的人說得多了,聽得出似乎是趙煙槍的口音。
嚴守震低聲怒道:“你老祖宗才裝死!”
嚴景天說道:“你別說話,我來。”
嚴景天抬頭高聲喊道:“外麵的兄弟,你說得沒錯,我們還活著!”
趙煙槍趴在洞邊,探頭向洞下看去,已能清楚地看到屋頂。趙煙槍聽到嚴景天回話,回頭對身後的鄭大川和錢掌櫃說道:“他們還活著!”
鄭大川說道:“繼續喊話,照剛才說的,叫他們老實待著!”
趙煙槍低頭對坑中繼續大喊:“嚴家兄弟,我是剛才和你們交手的朋友,跑信鏢的,不會忘了吧?”
“不會,記得清楚!”嚴景天回話。
“幾位兄弟,你們在裏麵待著,不要亂動,也不要想什麼法子逃出來!你們絕對逃不出來的!我們和你們並沒有冤仇,隻是你們乃是張四爺要抓的人。等張四爺到了,一切聽他發落!你們隻要老老實實待著,我們保證不傷你們的性命。”趙煙槍口舌伶俐,連珠炮似的把話說了。
嚴景天略略沉默片刻,抬頭喊道:“敢問一句,與我們一起前來的一個半大小子和一個女子,也落在你們手上了嗎?”
“哈哈,托你們的福,他們兩個也在坑裏躺著休息!放心,隻要你們不亂動,我們保證也不會動他們一根毫毛!一切都等張四爺趕到這裏再說。”趙煙槍說瞎話絲毫不會慚愧,理直氣壯。
嚴守震在嚴景天身邊十分煩躁,低聲道:“嚴堂主,我忍不住了!別聽他們的,我們把鐵條鋸開,我上去宰了他們,救出水妖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