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先生微微一笑,將小紙筒拿過,伸手一揮,那隻黃雀便騰起雙翅,飛出屋外不見了。
教書先生退回室內,不緊不慢地找了張椅子坐下,將紙筒展開,紙上密密麻麻寫著蚯蚓一樣的文字,不是漢字,更不是外國文字,像是密語一般。
教書先生慢慢將紙條看完,丟進嘴裏,咀嚼了幾下,便咽了下去,接著露出笑容,站了起來,說道:“找到火小邪了,水華子,我和你說個有趣的事情。”
水華子剛給假鉤漸施完針,正在檢查假鉤漸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傷勢,聽教書先生叫他,趕忙起身,問道:“水王大人,請講。”
教書先生慢條斯理地說道:“火小邪現在活生生地躺在地窖裏,已經睡著了。”
“啊!他真是命大!”
“這是其一,更有趣的事情是,火小邪失憶了。”
“失憶了?”
“不錯,火小邪現在的記憶是十多年前,他偷了張四爺家的點心後,被水信子劉管家追打昏迷,一睜眼就是現在了。嗬嗬,他竟然忘了與五行世家有關的所有事情。”
“哦?水王大人,火小邪是炎火馳之子,天生邪性,會不會是他故意裝出來的?”
“他裝不出來,他一身的盜術還在,而他卻不清楚他有多大本事,以為平常。”
“水王大人,火小邪能逃出羅刹陣,實屬不易,怎麼落得個失憶的下場?”
“水華子,你沒有見過炎火馳,你有所不知,我早年與炎火馳交往,知道他是個說一套卻做另外一套的人,他絕對不會放棄羅刹陣!炎火馳選擇退隱在萬年鎮大山中,正是因為此地有個水龍眼,乃是重新布陣的絕佳場所。按我們現在收集到的線索,羅刹陣是炎火馳自己也破解不了的,以他的性格,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存在。另外,非常有趣的是,我父親淩波,許多年前,在萬年鎮碰到恢複盜術的炎火馳時,淩波說破了自己的身份,他卻隻記得水家,而不記得淩波是誰。嗬嗬嗬!好個羅刹陣啊,這個陣會讓修建之人,也就是有火盜雙脈之人失憶,故而炎火馳一直破解不了自己的陣法。原本我也以為,當年的炎火馳是故意裝的失憶,現在有他兒子火小邪來親自證明,不禁豁然開朗,解了我心頭多年的疑慮啊!”
“水王大人,屬下還是不明白,按您這麼說,火小邪和炎火馳一樣受了羅刹陣刺激,喪失記憶,怎麼火小邪會忘了十多年的事情?”
“這就是更有趣的地方!炎火馳可能失憶過許多次,但他有所準備,應該很容易恢複,而火小邪不同,他不明其間的道理,控製不住,不自覺地選擇一忘到底,忘到底的結果就是,所有與五行世家有關的事情,無論人、事、物,全部遺忘,一切從頭開始。”
“那火小邪還會恢複嗎?”
“這個十分難說,要看火小邪自己的悟性了……水華子,你盡快安排將我大哥送至金家,告訴金潘,火小邪被水王流川舍命救出,為他的安全,請金潘暫時不要見他。金潘必須先救水王流川,要不然,我們救得了火小邪,也能殺了他,為流川祭旗。”
水華子點頭稱是:“水王大人放心,我立即去辦。”
水華子快步退出屋外。
教書先生,也就是水王流川,淡淡一笑,看著床上的假鉤漸,亦是另一個水王流川,說道:“大哥啊,伊潤廣義想下一盤大棋,大到他自己都控製不了了吧,嗬嗬嗬,隻有這樣,這個世界才更有趣了。火小邪失憶前,給自己刻下要五行合縱破羅刹陣呢!更加有趣了不是嗎?難道不是嗎?”
此時此刻,火小邪正昏睡入夢,夢境十分的奇怪,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前穿梭往來,一個個都向他遞來眼神,有的恨,有的愛,有的惋惜,有的木訥,隻是,火小邪在夢中沒有一個人認得,連麵孔打扮是什麼模樣,也全是模糊一片。在夢中,火小邪想追逐著這些走過他身邊的人,可是無論怎麼發力奔跑,都邁不出腳去,整個人如同被釘在地麵上似的。
朦朧間,卻有一個叼著煙的男人,一把摟住了火小邪肩膀,嬉皮笑臉地說道:“火小邪,發什麼呆呢?”
火小邪在夢中氣得大罵:“你們是誰?你們認識我嗎?找你爺爺我幹甚!!”這樣罵了一氣,又突然間場景變幻,自己正在被張四爺的劉管家和家丁暴打。火小邪抱著頭大叫:“不就是偷了你們兩塊點心嗎?至於往死裏打嗎?”可是棍棒不停,敲在腦袋上嗡嗡作響。
隻聽到有女子清脆地叫道:“劉管家,別打了!”火小邪從人堆裏一望,正看到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跑上前來。火小邪不知為何,好像對這個小丫鬟很是熟悉,伸手呼救,誰知那小丫鬟眨眼不見,劉管家也統統消失,身旁多了一個背對著他的女子,看不到麵目,哀怨不已地說道:“火小邪,天殺的火小邪,你忘了我是誰嗎?”說話間,這女子轉過身來,火小邪看在眼裏,居然是這個荒村中那位姓水的大爺膝下名叫小紅的女子,而火小邪,絲毫不覺得吃驚。
夢到這裏,火小邪便慢慢地醒了。
火小邪醒是醒了,卻沒有動彈,隻是隱約聞到女子的體香味,火小邪精神一緊,已然完全清醒,立即感覺到正有一個女人擦拭他的身體,而自己上身纏滿了綁帶,下身是赤身裸體。火小邪本想睜眼,但一想到自己什麼衣服都沒有穿,這一睜眼,難免尷尬,便還是繼續裝睡。
可是那女子擦完了火小邪全身,就往他兩腿間擦來。
火小邪暗叫道:“媽的,這下要糟糕!忍住!忍住!”
那女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火小邪下體慢慢擦淨,拿出一條褲衩給火小邪穿上,已經提到火小邪膝蓋上,卻不知為何又緩了一緩,一隻柔軟的小手慢慢伸上,將火小邪的命根輕輕握住,很是愛憐地把玩了幾下。
火小邪暗罵道:“見鬼!玩上我的鳥了!放手!放手啊!”
可是火小邪那根話兒不聽使喚,蠢蠢欲動。
那女子察覺到異常,低低哎呀一聲,趕忙放手,將火小邪內褲提上,一把拉過被單,將火小邪身上蓋住。
火小邪暗暗鬆了一口氣:“萬幸萬幸!這種豔福還是少來的好!我這個童子身可消受不起啊!”但轉念又緊張起來,“不好不好,剛才我的鳥有反應,不會被人當作是流氓裝睡吧!唉!完蛋了完蛋了,說不清了!”
好在這女子並未有異常之舉,很是平靜地退開一邊,默不作聲地從樓梯上離去,接著床板一響,地窖木板打開關上,留下火小邪躺在地窖內。
火小邪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借著燈光打量一番,確實室內無人,便伸出手向身上摸索。凡是傷重之處,全部被塗上藥膏,用細絹布包紮,很是周到,看得出花了不少功夫。火小邪摸了半晌,又覺得奇怪:“奇怪啊,我的身體好像強壯多了,胳膊全是腱子肉,胸脯也寬厚了不少。”
火小邪又伸出手,放在臉前觀看,動了動五根指頭,若有所思:“我的手也變大了,怎麼這麼靈活呢?”火小邪不自覺地使了一個“小指勾”的偷摸招式,小指隨心而動,靈敏異常,而且勁力十足。
“嘿!邪門!這一招我練了一年,還不聽使喚,怎麼一下子靈光了?”火小邪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恍然大悟,“看來,他姥姥的,小爺我是失憶了!忘了不少東西!我就說張四爺他們要拋屍滅跡,也沒必要把我弄到深山老林、大山腳下來這樣折騰!”
火小邪翻腕一看,手臂上“五行合縱,破萬年鎮,破羅刹陣,勿忘”這些字清晰在目,火小邪眼睛一眯,露出一絲笑容。
給火小邪擦拭包紮的正是小紅。她出了地窖,快步走過廳堂,來到後院,那自稱姓水的老者正站在院中若有所思。老者見小紅來了,趕忙抱拳鞠躬,低聲道:“水媚兒,辛苦了!”
小紅臉色也一變,再不是一副鄉間姑娘的模樣,雙眼嫵媚,眉角含嬌,身段也婀娜起來,分明就是水媚兒!
水媚兒嬌聲道:“水信子,人還在呢,別露餡了。”
水信子笑道:“就算火小邪盜術不失,也聽不到我們說話。”
“水信子,你的催眠術,能讓他睡多久?”
“至少到今天晚上!”
“我剛才給他擦身子,好像他身體有反應呢。”
“哦?怎麼個反應?”
“嗯……嘻嘻……那裏啊。”
“哪裏?”
“那裏就是那裏!明知故問,你這個老不正經的!”
“哦哦哦哦!明白了!這算是正常,大凡健康男人,在睡夢中,如果被人按壓揉搓那裏,那裏,也有反應。如果再激烈點,還會……”
“好了好了!說這麼詳細幹什麼!”
“啊,不說了不說了。”
“這裏的情況傳出去了嗎?”
“已經辦好了,我驅使黃雀找水王大人了,細細告知此處情況,若無意外,日落之前,便有人過來,護送火小邪離去。水媚兒,這次您立了大功,水王大人不會再責怪你了。”
“啦啦啦!”水媚兒顯得十分開心,“我爹若不會責怪我,除非日頭從西邊出來。”
“水媚兒,但你十分開心啊,不像假的。”
“因為我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
水信子微微一愣,忙道:“水媚兒,你切不可打火小邪什麼主意,水妖兒她……”
“什麼水妖兒!你到底站在哪邊?”水媚兒柳眉一瞪,立即不悅。
“哦……自然是你這邊多些……”水信子恭維道。
“水妖兒欠我的多了!憑什麼總是我陪鄭則道睡覺!我和鄭則道又不是夫妻!煩死了!”
“嗬嗬,嗬嗬,是啊是啊。”
“水信子,你別一副劉管家的嘴臉,你當管家真是當習慣了。”
“嗬嗬,是啊,是。”
“還管家樣!”
“啊,好,好,水媚兒,那你希望我怎麼樣?”
“還是裝回我爹那樣吧!看到你一副管家樣就煩,我不吩咐,你就不能當水信子。”
“好,好!”水信子抹了把臉,果然又換成老態龍鍾的樣子,咳嗽一聲,叫道,“小紅,我們去看看客人,他既然上完藥了,應該睡得更沉一些,以免驚醒。”
水媚兒眼睛眨了眨,也神色驟變,再變成小紅的那副鄉下姑娘的勁頭,說道:“是,爹。”
水信子、水媚兒兩人下到地窖,火小邪還在酣睡,顯得十分的香甜。
水信子摸了摸火小邪的額頭,又探了探火小邪的頸部脈搏,對水媚兒笑道:“小紅,客人睡得很熟,他太累了,讓他再睡得沉一點吧。”
水媚兒點頭稱是。
水信子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打開了取出一粒藥丸,將火小邪的嘴巴拉開,正要把藥丸丟入。
水媚兒拉了一把,問道:“爹,你給的可是睡一天一夜的劑量?”
“是啊。”
“半天的就可以,他早點醒,我還有話要對他說,要不一睜眼看到的是別人,我白辛苦了!”
“乖女兒說的有理。”
水信子重新取了一粒較小的藥丸,塞入火小邪的嘴中,將火小邪嘴巴合攏,說道:“入口即化,這回睡得沉了。”
水信子、水媚兒看了火小邪幾眼,未見他有異樣,兩人退後兩步,水信子說道:“小紅,爹在外麵值守,你自己,嗬嗬,你自己照看著他吧。”
水媚兒狠狠瞪了眼水信子,嬌笑道:“爹爹放心,我吃不了他。”
水信子還是保持著老頭子的模樣,悠悠然歎了口氣,轉身便走。
水媚兒嬌聲道:“爹爹慢走。”
話音剛落,忽見蓋著火小邪床單驟然卷起,向著水媚兒罩來。
水媚兒好身手,雖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身子滴溜溜一轉,如同泥鰍似的滑開。
水信子跌跌撞撞,要攔也沒攔住,就覺得身邊一個人電光火石地滑過身邊,直朝地窖外衝去。
水信子暗念了一聲不好,拔腿要追,卻被鋪麵而來的床單蓋住,一時看不見去路。
等水信子扯下床單,就聽到嘣的一聲悶響,地窖的蓋子已經蓋死,插上了閂子。
火小邪噗的一聲,將嘴裏的一塊絹布吐掉,絹布裏包著水信子塞進嘴裏的藥丸,壞笑道:“水大爺,小紅姐,謝謝你們為我包紮上藥,還玩我的鳥,告辭了啊!改日再謝啊!”
水信子、水媚兒湊到蓋板前,知道一下子打不開,又不敢驟然露出水家人的真麵目,水信子依舊一副老頭的口吻,咳嗽不止地叫道:“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客人,客人,為什麼要把我們關起來,老漢我哪裏做錯了。”
火小邪乘機將房間裏的木櫃搬來,壓在蓋板上,退後一步,笑道:“水大爺,你姓什麼不好,為什麼偏偏姓水呢?”
水信子裝作冤枉道:“老漢父母給的姓,我也不知道啊。客人,英雄,好漢,我們救你,你怎麼恩將仇報啊。”說著竟有哭腔。
水媚兒也鶯鶯地哭了起來,甚是可憐。
火小邪沒理他們,快步出了房間,看到桌子上擺著衣物鞋子,抱起來返回屋內,邊穿邊嚷嚷道:“水大爺,小紅姐,你倆別裝了,破綻太多了啊。你們的衣服我借走了,有錢就還,沒錢就欠你們個人情啊。走了走了!”說罷要走。
“英雄英雄,你什麼都可以拿走,可是把我們關在地窖裏,孤老弱女,若推不開這扇門,必定餓死啊,求你放我們一條生路吧!”水信子哀聲道。
火小邪一邊七手八腳穿戴整齊,一邊衝著地窖喊道:“省省吧,你們的身手,別說這個破地窖,就算一個鐵箱子,也有辦法出來啊。對了,水大爺,你們不該給我用絹布包紮,這個布你們用不起的吧,還有,小紅,你給我擦下身,玩我的小鳥,還能平平靜靜地離開,不是普通姑娘啊。哎,不說了,走了走了!”
火小邪再不耽擱,轉身便跑,就聽到身後水媚兒尖叫道:“火小邪,你真的什麼都忘了嗎?我是水妖兒啊!你的結發妻子!你這個負心漢!”
這一喊還真把火小邪喊愣了。
火小邪皺了皺眉,擺出一副苦瓜臉,叫道:“還水妖兒呢!我還是野兔子呢!不認識!”說罷,撒了歡似的,直奔而出。
水信子、水媚兒聽到火小邪疾奔而去,眨眼就沒了聲響,兩人均急了。
水信子依舊裝成老人家的嗓子,叫道:“火小邪,求你放我們出去啊!”
水媚兒尖聲罵道:“水信子!快打開,追啊!”
水信子依舊咳嗽道:“可是,這這這,小紅啊!”
水媚兒罵道:“別小紅了!不要再裝我爹了!你現在是水信子!”
水信子立即換了副神情,說道:“是!你不命令,我豈敢改過來!”
“水信子,你是故意嗎?”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快!”
水信子將手心對準地窖門板的縫隙處,五指一張,隻聽“嘙”的一聲,一道黑光直穿出去。黑光刺出了地麵,便就停住,仔細一看,竟是一根又似鐵又似皮革的七節鞭。這根鞭子也是奇了,猶如一條蛇一般活動了起來,身子一轉,在空中打了個彎折,七節鞭子齊齊變長,猶如毒蛇仰頭攻擊一般,向著木櫃一側“咬”去!鞭頭處,正有一個五爪黑鉤,一口咬緊了櫃沿。
水信子低喝一聲,猛然一拉,轟隆隆隆,壓在蓋子上的木櫃被拉了個翻身,直接跌下床鋪去了。
水信子手又一抖,那根七節鞭宛如靈蛇回頭,鬆了木櫃,轉了個大弧線,鞭頭咬在木閂子上麵,發力一推,木閂子便開了!
水信子、水媚兒先後從地窖內躍出,也不言語,直追出門。
而出了院門,四下看去,哪有火小邪的影子!滿地落葉厚厚一層,連腳步印記也看不到一個。
水媚兒氣得一雙媚眼中全是淚水,厲聲叫道:“火小邪!你滾出來!”
哪有人會應她!
水媚兒恨恨地看著水信子,命令道:“你去左邊我去右邊!”
水信子應了聲是,兩人分散就跑。
水媚兒跑了幾步,突然站住,立即轉身,對水信子大叫道:“你站住!”
水信子趕忙停下,緊跑慢跑地趕來,問道:“水媚兒,有何吩咐?”
水媚兒眼神一厲,叫道:“水信子,你這次帶了兩隻黃雀來,一隻找我爹去了!還有一隻呢?喚來!”
水信子麵露難色,不知該如何作答。
水媚兒見水信子不說話,心裏明白了幾分,頓時哭了起來:“是不是你放出去找水妖兒報信去了!”
水信子撲通跪倒:“水媚兒息怒!我,沒有報信!”
水媚兒手中兩把銀亮的短刀一閃即出,架在水信子的鼻梁處,刀尖頂著水信子的眼皮,厲聲道:“你騙得了我嗎?你這兩隻眼睛,想必是不想要了!”
水信子麵不改色,反而平靜道:“水媚兒,你何必和水妖兒爭火小邪呢?水妖兒比你強,你隻是她的替身,這件事凡是水家清水泊以上的筏主勾弦長,人人皆知。水媚兒,你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對,這對招子你拿了去!屬下無怨無悔!”
“火小邪是你故意放走的?”
“絕無可能!水媚兒你親眼所見,火小邪是早有預謀,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那粒催眠藥丸,一定是火小邪嘴裏含著絹布之類,在嘴裏把藥丸包裹起來,才未能生效!至於我施行的催眠術為何突然失效,我也納悶!唯一的可能是火小邪體內筋脈異於常人所致!”
水媚兒看著水信子,半晌之後,突然嬌笑一來,將兩把銀刀收回,嬌滴滴地罵道:“好啊,水信子,我就留著你的眼睛,讓你親眼看看,我是怎麼贏水妖兒的。嘻嘻,火小邪那一身邪勁,真討我喜歡!水信子,火小邪從我們手中走失,責任不小,如果找不到他的下落,我們均要受罰!我們追!一個時辰後,無論找不找得到他,均在此地會和!”
水信子抱拳道:“是!”
兩人分頭散去,眨眼都沒有了蹤影。
水媚兒、水信子走了許久,原先的院落裏,角落中有黑影一晃,鑽出一個人來,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在院門口左右看了看,方才鬆了口氣:“這兩個叫水信子、水媚兒的好生厲害!幸虧我留了個心眼!傻跑的話,一定會被他們追上。這兩個人神神秘秘的,什麼黃雀,什麼水家……倒不像是會害我的!反倒像是想勾引我的……嗨,還是小心使得萬年船,誰說得好他們是不是假慈悲假喜歡……嗯,水妖兒是誰?這名字真的挺熟悉的……五行合縱?金木水火土?水家?……嗨,別想了,先跑了再說。”
火小邪快步退回室內,翻箱倒櫃地四處尋找,終於從一個包裹中翻出一疊錢幣和幾個銅板。
火小邪拿起錢幣一看,上麵寫著一千元,滿洲中央銀行,還畫著一個老頭。這個老頭火小邪認識,竟是孔子。
火小邪又拿起一個銅板來,正麵飛龍兩條,金額一角,背麵則是大滿洲國字樣和旗幟。
火小邪自然不認識,這錢幣是1932年偽滿洲國宣布成立以後發行的,而火小邪的記憶停留在1926年,那時候還沒有“大滿洲國”一說。
“你大爺的啊,這是什麼錢?怎麼還冒出來一個大滿洲國?能用不能用啊!管他的娘的!”火小邪把錢幣塞進口袋,一邊念叨,“我不是偷你的,我不是偷你的,有錢好辦事,有錢好辦事。”
火小邪收拾停當,正想跑路,餘光一亮,在桌腳下看到一個黃銅煙嘴。火小邪頓了一頓,一貓腰把這個黃銅煙嘴撿起,用手擦去灰塵,盯著煙嘴,一直出神。
“感情我會抽煙?但我給忘了?”
火小邪喃喃自語,情不自禁地將煙嘴叼在嘴上。
“舒服!自在!我果然學會了抽煙!”火小邪嬉皮笑臉地壞笑幾聲,將雙手往褲兜裏一插,挑著眉毛,擠著眼睛,歪著嘴巴,踱著流氓步走了半圈。若煙蟲在世,目睹此景,一定會笑道:“火小邪,你學我的樣子幹龜毛幹啊!”
反正火小邪覺得,這種玩世不恭、痞裏痞氣、吊兒郎當的勁頭,才十足的瀟灑,很有成就感。
火小邪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的這套動作,很是熟練地伸出兩指,將煙嘴掐住,煞有介事地狠狠抽了兩口,吞雲吐霧一番,然後再把煙嘴塞回嘴裏,用牙齒牢牢咬住。
“走也!進城換身時髦的行頭,再找個花姑娘耍耍去!”火小邪一副浪蕩公子的模樣,大搖大擺出了屋子,左右一看,仔細一聽,沒有異樣,便叼著煙嘴,大踏步出了院門,向著和水信子、水媚兒追趕完全相反的方向,閑庭信步、遊山玩水一般,向前趕去。
可憐水信子、水媚兒,正在苦苦尋找火小邪離去的蛛絲馬跡,壓根沒有往火小邪沒有逃走這件事情上麵想。他們兩人怎麼都是水家裏頂尖的大盜,水信子更是老謀深算之人,卻被火小邪這個“小蟊賊”用奉天榮行裏的小騙術狠狠玩了一把。
其實火小邪仍不知道,他的身手、五感、智力、判斷力,早就不是十多年前挨打的那個少年的水平了。他用少年的想法去施行現在高超的盜術身法,無疑是與眾不同的另一種境界,大巧而若拙,不經意的便有十二成的發揮,水信子、水媚兒怎能發現了他?
說是偶然,實屬必然。
火小邪一路走去,不同於之前從溪邊蘇醒,他滿身是傷,饑餓難忍,筋疲力盡的狀態,他得了水信子、水媚兒的治療,吃了頓鍋巴飽腹,睡了一覺,精力得續,故而能夠將手腳施展開來。
漸漸地,火小邪發現自己的能力簡直了不得,體力綿長持久不說,爆發力更是驚人,隨便發力一蹦,竟有丈把遠,全身的每個關節裏,都蘊含著勁力,收發自如,精準異常。更奇特的,是火小邪覺得自己的眼力、耳力、觸感敏銳之極,好像幾步開外的小蟲慢慢爬過,也能判斷出它是哪條腿在動。如果此時讓自己玩個“拿盤”,別說十多顆珠子,百十個也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