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見到樂伯連露出這種表情,空譯呆滯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沒事,我不走,我留在這裏照顧你。”
她伸手觸碰樂伯連還在吊水的左手指尖,冰涼和溫熱相觸,樂伯連忍不住蜷縮了一下手指。
空譯把她上半身扶起來一點,又喂了一塊蘋果。
之後幾天,兩人都保持詭異的安靜。
幫忙解決內急的時候空譯會把手伸進被子裏,樂伯連一開始百般不情願,但在身體的抗議下,不得不別扭地接受空譯的觸碰,漸漸也就習慣了——或者說,認清自己短期內下不了床,幹脆擺爛。
有時候樂伯連會突然拉開話匣子,絮絮叨叨地向空譯傾訴她的童年。
她有個肥頭大耳的父親,有個成天抱怨生活不如意的母親,還有一個被除她以外的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弟弟。
“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靠助學金上學,這樣我就可以成為卡師,卡師很賺錢。”談及往事,樂伯連本就透亮的眼眸更加水汪汪,“那時候我也沒想到自己可以成為代表,我一直以為那是貴族專屬的位置,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輪到我頭上。”
空譯想了想:“確有其事,其實我來的時候也沒想到,有人的屬性會比我還純粹。”
“可是你知道該怎麼當好代表,我不知道……”樂伯連的聲音低了下去。
她想起自己剛入學一個月慘敗格萊塔手下,想起格萊塔的嘲諷,還有羅賓當眾啟動彈劾程序。
說句實在話,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但那些都過去了。
時過境遷,她們終究還是站在了同一陣線,不論情不情願。
真要說起來,格萊塔——也就是冰皓琪,可能更加不樂意跟樂伯連合作,然而現實就是樂伯連加入了聖瑪利亞卡師團,並且給空譯這個副團長當副手。
如果這時候還有誰因為過往恩怨使絆子,興許會因為夾帶私心的舉動葬送整個卡師團。
所以兩人跑來雪穀求援的時候,冰皓琪承諾會給她們一人設計一張更強力的卡牌。
“一開始我以為,隻要不找男人,不可憐我的母親,不給弟弟和父親上供,我的任務就完成了,”樂伯連盯著天花板喃喃道,“但當七元素學院通知我被錄取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有可以做的事情。
“那時候我能想到可以做的特別少,覺得和同學們打交道很耗費精力,而且我也沒什麼朋友。坐進七元素會議,我也聽不懂你們這些貴族說話,總是彎彎繞繞,我也不明白你們哪裏聽來的這麼多消息。
“知道嗎?羅賓把我踢下去、提拔你上任的時候,除了被當眾羞辱的憤怒,我居然還覺得自己解脫了。我不用豎起耳朵聽別人說什麼,也不用絞盡腦汁揣摩別人話裏有沒有潛台詞,事情都交給你就行了,和我沒有關係。”
空譯輕拍樂伯連的背脊:“沒關係,有我在前麵頂著,你可以偷懶,也可以慢慢學。我們今年也才十七歲,人生還很漫長呢。”
“我不要。”樂伯連執拗地扭過頭,看著空譯的眼睛說道,“我不想再縮到你後麵了,我想和你一起。”
“好啊,反正我們早就入局了,想置身事外也做不到了!”空譯撲哧地笑了。
左手吊水的日子隻過了幾天。
聽空譯說,雪境卡師團出動了最擅長療傷的零番地祭司,一出手便大大加快了樂伯連傷勢恢複的速度。
不過兩周,左手便能像往常一樣自由活動,右手的石膏也拆了。
兩條腿依然打著厚厚的石膏,但就連本人也能感覺到,裏麵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