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樺看了眼四合院的門牌號,確定沒有找錯地方,然後抬手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張一謀、鞏莉還有一個年輕人站在裏麵。
張一謀笑道,“來得還挺快,快進來吧。”
餘樺笑著點點頭,“我是一路馬不停蹄趕過來的。”
進了院子之後,張一謀為餘樺介紹,“這位是咱們的配樂指導,周彥周指導。”
看著周彥,餘樺頗為意外,張一謀打電話給他的時候,告訴他要來配樂指導家吃飯,他想著,配樂指導,至少也有個三四十歲,沒想到這麼年輕。
“周指導,你好。”餘樺笑著跟周彥打了聲招呼,隨後又將手裏的紅色塑料袋提到周彥麵前,“第一次來,也不知道該帶點什麼,就隨便買了一點水果。”
周彥笑著接過塑料袋,“我家馬上都能開水果店了,咱們進屋吧,外麵挺冷的。”
四人進了客廳,周彥一邊給餘樺倒茶,一邊笑著說道,“我跟張導還有莉姐也好久沒見了,張導好不容易來一次燕京,我自然是不能放過他的。而且我本人也是餘老師你的忠實讀者,所以一聽張導說晚上要請你吃飯,我就主動把這事給攬過來了。這臨時改地方,也給你添了麻煩。”
三言兩語,周彥把今晚這個局的變動解釋清楚之後,順便也捧了一句餘樺。
捧人是周彥的被動技能,不過捧餘樺也是他發自內心的,作為一個語文老師,對餘樺的作品接觸的實在太多了。
餘樺接過茶杯,笑道,“我沒有別的優點,就是吃飯積極,隻要有的吃,改到通州我都沒意見。”
等他接過茶杯,周彥又掏出煙給他讓了一根,餘樺接過煙,下意識要點著,隨後又停住了動作,“這有女同誌在,還是不抽了。”
鞏莉笑道,“沒關係,不用管我。”
餘樺也就客氣一句,他根本控製不住,聽到鞏莉這麼說,他就笑眯眯地把煙給點著了。
因為周彥跟餘樺是第一次見麵,張一謀就主動挑起話題。
“其實說起來,你們兩個應該有共同語言,周彥除了做音樂、做電影之外,也有發表。”
聽到周彥還發表過,餘樺吐了口煙,意外道,“哦?是在哪兒發表的?”
“我發表的不多,主要是在《燕京文學》上。”
聽到《燕京文學》,餘樺也是來了興趣,雖然他現在跟《收獲》那邊聯係比較緊密,但《燕京文學》在他的文學之路剛起步的時候充當著重要角色。
“哪一期有你的作品?《燕京文學》基本上我期期不落的。”
“他有一部叫《樹洞》,你有印象麼?”張一謀說道。
“樹洞?”餘樺的臉上滿是驚訝,他看著周彥,“你是周產?”
周彥點頭,“嗯,周產是我的筆名。”
聽到周彥就是周產,餘樺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周產這個作家,在之前《鎮長之死》出來的時候,他就有關注了,後來又看到《清水裏的刀子》以及《樹洞》,印象就更深了。
上次他跟劉振雲聊天的時候,還聊到周產這個作家,他們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作家都挺好奇的。
中國的文學圈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現在比較活躍的一些作家,大多都彼此認識,他們這一批很多作家之前都去魯迅文學院學習過。
如果是在燕京常駐的話,那見麵機會就更多的了,各種研討會之類的活動,都能碰到。
餘樺之前壓根沒想到周彥會這麼年輕,他自己當年剛開始寫的時候,應該跟周彥差不多大,二十歲出頭。
但當時的他,更多是在學習跟摸索,一開始寄出去的很多作品都沒有人要,別說是《燕京文學》這類大雜誌社,就是一些當地的雜誌社也不願意收他的作品。
後來他在《燕京文學》上發表的《星星》,現在回頭看,其實還是比較稚嫩的,他的風格,也就是《十八歲出門遠行》之後才慢慢開始走向成熟。
沉吟片刻,餘樺吐出一句,“原來你就是周產。”
張一謀笑道,“驚訝吧。”
餘樺點點頭,“驚訝,我說這周產挺神秘的,原來不是職業作家。”
看到餘樺的反應,張一謀非常滿意,要驚訝,也不能他一個人驚訝,之前他知道周彥還在《燕京文學》發表過的時候,比餘樺還要驚訝。
餘樺畢竟跟周彥不熟,之所以驚訝,主要也是因為周彥比較年輕。
但張一謀他們不同,張一謀剛認識周彥的時候,周彥隻是他們劇組裏麵的配樂助理,還是個沒有畢業的學生,中間的反差太大了。
雖然知道周彥是周產,但餘樺並沒有問太多,也沒有如張一謀想的那樣,跟周彥聊文學,他們更多的還是在聊電影。
餘樺對拍電影這事非常感興趣,不過他跟周彥不同,周彥感興趣是想要自己做,但餘樺純粹是好奇。
其實周彥比較理解餘樺的這種狀態,有些作家是這樣的,相較於輸出,更喜歡吸收。
作家的靈感從哪裏來?還是所見所聞,而一個人的所見畢竟有限,特別是現在這樣一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很多人了解一樣東西都是聽別人說。
因此,作家很多靈感,也是從別人那裏聽說的。
在聊天的時候,這些作家,就喜歡聊一些自己不了解,而聊天對象了解的東西,主打的就是一個傾聽,這就叫吸收式聊天。
而陳愷歌就是一個典型的反例,那家夥偏向於輸出式聊天,他更喜歡聊一些自己懂的,別人不懂的,以聊的爽為主。
四人聊一會兒,飯店把飯菜送來,他們開始吃飯。
張一謀以前喝酒抽煙都還行,現在煙戒了,酒也喝得少,餘樺平時能喝點,但是因為妻子現在在孕期,所以就少喝了點,不然回去還要給妻子添麻煩。
倒是鞏莉,酒量不錯,而且喝酒豪爽,跟周彥炸了兩杯。
喝到最後,鞏莉還是低估了周彥的酒量,後來酒勁上來,有些上頭。
張一謀一看鞏莉已經上頭,就及時出來止戰,“明天還有事情,咱們還是少喝點。”
鞏莉雖然不情願,不過也沒說什麼,沒有再繼續喝了,他們明天確實還有事情。
吃過飯後,周彥先把張一謀他們送走,然後又陪著餘樺去取他的自行車。
今晚月色正好,不過風有些冷,吃飯時喝了點酒,身子暖洋洋的,現在被冷風一吹,餘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燕京的風,還是比海鹽的風要冷。”
周彥看了眼餘樺,不知道他這話是否是另有所指。
“說不定這風就曾是海鹽吹過來的。”周彥笑道。
聽到這話,餘樺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它還是我老鄉,我們都是從海鹽來的。”
這不算笑話的笑話,兩人卻都會心的笑了起來。
說笑間,餘樺找到了自己自行車,開了鎖之後一步跨上去,他原本想跟周彥道別,不過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周指導,你平時聽什麼音樂?”
聽到餘樺問自己聽什麼音樂,周彥還挺意外的。
“我聽的比較雜,古典的,流行的,民族的,西方的,不過由於我的工作特性,還是西方古典更多。”
餘樺點點頭,“我最近對古典音樂產生一點興趣,你平時用什麼聽?我前些天買了個隨身聽,平時都是聽磁帶。”
周彥笑道,“其實聽音樂隻要適合自己就行,媒介都是次要的,不過如果你對音質有更高追求的話,可以考慮購置一套音響設備。”
餘樺搖搖頭,“現在沒這個條件。”
其實餘樺並不了解一套好的音響設備要多少錢,隻不過他現在住的地方比較小,不僅沒有地方擺放音響設備,擾民方麵也有顧慮。
“你如果想聽音樂的話,可以到我家來……或者去我們學校,我帶你聽一聽現場的演奏。”
“沒問題,有機會我一定要去看看。好了,今晚多謝款待,我先回去了。”
“嗯,騎車小心點,畢竟喝了酒。”
“今晚沒喝多少,以後有時間我請你喝酒。”
“好,我記下了。”
餘樺點點頭,也沒再囉嗦,騎上車就走了。
等到餘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周彥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正當他感慨今晚月亮真大的時候,又一陣冷風襲來,他也縮了縮脖子,連忙往屋裏麵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