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是我家附近的醫大附屬二院,當晚喝酒的朋友都有……”未等葉曦再發問,許三皮討好似的主動提及了醫院的名字,以及當晚和他在一起喝酒的朋友。
葉曦掏出記錄本記下許三皮朋友的信息,衝他笑笑以示謝意。許三皮有點兒蹬鼻子上臉,帶著一副親昵的口氣,調侃道:“不帶這樣的啊,總不能咱這城市出碎屍案都和我有關係吧?不過,若是因此能多見幾次您這樣漂亮的警花,我倒是十分樂意。”
“既然你主動提及碎屍案,那咱們就聊聊尹愛君吧。”韓印適時接下話來。
許三皮撇撇嘴,貌似對自己的失言頗感懊悔,局促地移動了下腳步,支吾著說:“那案子有啥可說的?該說的當年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真的和我沒關係。”
“既然你是清白的,不妨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可以嗎?”韓印說。
“好吧,你問吧。”許三皮不情願地點點頭。
“你和尹愛君是怎麼認識的?”韓印問。
“其實我和她也沒有多熟,隻是在書店見過幾回,都是古都大學的學生,遇到了就隨便聊幾句。”
“那本詩集既然不是你送的,怎麼會出現在你家裏?”
“這個我說不清楚。”許三皮一臉無辜狀,但眼睛裏隱約閃出一絲狡黠的光芒,頓了頓,接著又說,“我這人好交朋友,當年整天都有一大幫子人在我那兒聚會,進進出出的,沒準兒是誰落在我那兒的。”
韓印點點頭,陷入短暫的沉默——許三皮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詩集的出現”是有人對他栽贓陷害,可他並不直言。這種突然而來的謹慎,意味著他確實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想必在他心裏已經認定了某個人選。好吧,倒要看看他會交出一個什麼樣的人選,韓印幹脆點破他的意圖,問:“你覺得是誰想陷害你?”
“這個,這個,不大好說,我也是瞎琢磨,說得不一定對。”許三皮裝模作樣推辭兩句,緊接著又迫不及待地說道,“我覺得可能會是‘馬文濤’。他當年在青鳥路附近開了一家書店,業餘時間也會搞些文學創作。我倆當時處得不錯,經常在一起交流,彼此也時常串門,我在他的書店裏碰見過尹愛君很多次。”
“這麼說,他和尹愛君也很熟?”韓印問。
“對,尹愛君每次去,馬文濤都特別殷勤,準是想打人家女孩的主意。”許三皮咬著牙恨恨地說,“我估摸著就是這小子送了尹愛君一本詩集,把人家禍害了,又跑到人家宿舍把詩集偷出來,扔到我那兒想嫁禍給我。”
“這些話,當年你為何未對專案組說過?”韓印問。
許三皮撓撓頭,一副委屈的樣子:“當年你們警察認準了人是我殺的,晝夜對我審訊,我大腦一片空白,緊張得什麼都忘了。再說,那時候我也未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也就是這幾年沒事的時候,偶爾想到當年的案子,自己分析,有可能是被那小子陷害了。”
“你和馬文濤現在還有聯係嗎?”
“早沒了,出國之後就沒再見過麵。”
“除他之外,當年在你周圍,還有誰你覺得有可疑之處?”
“這我就不能亂說了。”許三皮攤攤手,轉向葉曦,殷勤地說,“要不這樣吧,今天晚上在東豪大酒店,我叔叔幫我搞了個新書慶祝酒會,一些當年在古都大學周邊結交的好朋友也會出席。您二位若是願意賞光,可以自己試探一下他們,省得你們東奔西走了。怎麼樣,能賞光嗎?”
許三皮說出這番話,韓印差點兒笑出聲,心想這孫子泡妞還真有一套,想討好葉曦,這種理由也能想得出來。
葉曦見韓印用揶揄的眼神瞅著她,便也有心逗逗許三皮,嫵媚笑著,嬌聲道:“你不怕我們攪了你的酒會?”
“不怕,不怕。”見葉曦衝自己撒嬌,許三皮心花怒放,忙不迭地應道,“隻要能見到你,比什麼都重要啊!”
“你動機不純呢,我得好好想想。”葉曦眨著眼睛說。
“放心,放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幫幫你們。”許三皮急赤白臉地辯解。
“嘻嘻,那幫我們又是為了什麼?”
許三皮被葉曦一通挑逗,有點兒找不到北了,言語更加輕佻起來:“好吧,我承認,你很漂亮,我想泡你。”
葉曦冷笑一聲,衝韓印使個眼色。兩人即刻轉身,未有任何交代,扔下花癡一般的許三皮,悠然離去。
許三皮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在原地怔了一會兒,傻嗬嗬地衝兩人背影喊了一嗓子:“東豪大酒店,二樓宴會廳,7點開席,最好穿正式一些啊……”
韓印和葉曦並不回應,忍著笑一直走出書店。
坐進車裏。
韓印調侃葉曦道:“怎麼樣,人家這可是赤裸裸地要追你啊!”
“得了吧!這種以無恥作率真的浮誇子弟我才不稀罕!還作家呢,我看就一臭流氓,見到個女人就跟花癡似的。”葉曦一臉的不屑,“不說這個了,你覺得許三皮有疑點嗎?”
韓印正色道:“他既然敢說元旦假期住在醫院,又說出幾個能為他證明的朋友,估計應該和‘1·4’碎屍案沒牽連,當然還需去醫院核實一下。不過,當我提到尹愛君時,許三皮明顯緊張了,雖然身子還是正對著咱們,但‘右腳不經意地轉向外側’,這是一個下意識對話題回避、想要逃離的表現。”
“這麼說,他確實與尹愛君碎屍案有關?”
“還不好說,不過這小子的確有些古怪,時隔這麼多年突然拋出一個嫌疑人來,不知是什麼用意?”
“也許他被你問急了,隨便說出一個人選,或者心虛,想借此分散咱們對他的注意力,又或者那個馬文濤確有可疑。”葉曦隨口說出幾種可能性,頓了一下,興奮地說,“如果他所言屬實,那馬文濤就有可能是‘1·18’碎屍案的凶手,是不是?”
韓印不置可否,也未如葉曦一般興奮。這許三皮都四十五六歲的人了,說話還是一副嬉皮笑臉不靠譜的模樣。他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不得不令人存疑。還有,為什麼當年在將陷牢獄之災時,他沒有向專案組交代馬文濤的嫌疑,而自己與葉曦短短的幾句問話,就讓他說出了那個名字?韓印才不會相信他的那番托詞,“撓頭”的舉動明顯是在說謊。
韓印沉吟一陣,說:“馬文濤經營的書店在青鳥路附近,想必當年一定接受過警方的排查,估計卷宗裏會有他的記錄,待會兒你送我到積案組,我找下卷宗研究研究。另外,你找人調查一下馬文濤現在的信息。”
“行。馬文濤的事,我親自去辦,若是能先解決了‘1·18’碎屍案,那也算有個交代。”葉曦說。
回到分局,韓印下車之前,葉曦突然想起許三皮的邀請,詢問韓印去是不去。
“酒會那種場合亂哄哄的怎麼查案?”韓印知道許三皮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是為找個親近葉曦的機會,隨口編了個理由,便笑說,“人家的邀請可是衝著你的,我去不去可有可無。”
葉曦使勁吸了吸鼻子,笑說:“我怎麼聞到一股醋味,有人吃醋了嗎?”
葉曦如此說,韓印反倒不好意思了,過了一會兒說:“那就去吧,也許人家是誠心要幫咱們一把,如若不然,也可以借機深入了解一下他。”
決定好要赴宴,葉曦和韓印約定了晚上碰麵的時間,便各自忙去。
韓印來到積案組,果然找到了馬文濤的調查記錄。
馬文濤,當年28歲,本省Z市人,案發時於古樓區青鳥路144號經營“文濤書屋”。由於其書店與尹愛君最後出現地點相近,故被專案組詳細調查。馬文濤承認尹愛君曾去過書店租書,但否認她失蹤當日光顧過。“文濤書屋”是一棟街邊門頭房,共有兩層,一層用於經營,二層為居住區域,是馬文濤在兩年前租下的。警方隨後對整個書店進行了仔細勘查,未發現命案痕跡,遂排除馬文濤的嫌疑。
雖然韓印未正式提過“1·18碎屍案凶手的畫像報告”,但其實在他心裏早已生成一份。手上的這份卷宗中對馬文濤的記錄非常簡短,可已有多處符合他心中的那份報告。其一,年齡符合;其二,籍貫位於古江以北城市;其三,是與尹愛君相識之人;其四,有獨立的空間;其五,初始接觸地即凶手的工作地點;其六,上班時間可自由掌控……
信息交叉對比,馬文濤確有嫌疑,且嫌疑重大,韓印不禁開始認可許三皮證詞的真實性,心下也大為振奮——好吧,開足馬力,在攻克“1·18”碎屍案的同時,不放鬆對“1·4”碎屍案的調查,爭取一並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