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韓印腦海裏突然想到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
假設有甲和乙這麼兩個人,如果甲一再地捉弄乙,那麼隻有親眼看到乙被捉弄後的狼狽模樣,甲才能最大限度感受到掌控局勢的刺激感和成就感。
凶手把劉小娥腿部皮肉送回給趙老師,把她學生的頭顱埋在她的窗下,當趙老師在不經意間吃掉女兒身上的肉,當她為那些遇害的女孩悲憐傷心之時,豈不知她們一直就在她的窗下仰望著她。這種暗地裏的掌控捉弄,一定讓凶手感覺非常刺激,那麼,誰會有這種親身感受的機會呢?
瘋和尚顯然沒有這樣接觸趙老師的機會,他也沒有能力毫無痕跡地騙走四個女孩,他也沒有拋屍工具。能夠與趙老師有直接接觸的,與四個女孩有緊密交集的,有能力讓她們放下戒備的,擁有一輛掩人耳目的拋屍工具的人,隻有劉小娥的親弟弟、趙老師的親兒子——劉亮!
當韓印將視線聚焦到劉亮身上,豁然發現其實在最後一起案子當中,他已經留下了破綻。劉亮說過,他平時也兼做飲料生意,那麼死者黃玲頭發上的可樂,會不會就是從他的廂貨車上沾上的呢?韓印覺得不能再耽擱了,事不宜遲,他立刻打電話給吳所長,讓他與專案組聯係,即刻抽出一組人手趕往劉亮家,將他的廂貨車封存進行勘查,趕得及的話,也許能夠找到直接與死者黃玲建立聯係的證據。
晚上9點,韓印和吳所長帶著一組人手悄悄來到劉亮家。劉亮可能已經睡了,院內黑黑的。廂貨車就停在院門口,貨廂的門沒有上鎖,韓印示意技術人員上去勘查。
不久之後,技術人員從車上下來,表示發現了幾根毛發,從長度上判斷應該屬於女性。這樣看來,韓印的分析思路是對的,劉亮很可能就是一係列殺人案的凶手。
吳所長吩咐技術人員趕緊回去將毛發與黃玲的頭發做DNA比對,他和韓印則決定進屋試探劉亮一番。
院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走到正房前,吳所長本想敲門,但手一碰到門邊,門便開了,好像劉亮故意給他們留著門似的。
走進屋,劉亮的呼嚕聲從東廂房傳出,二人便提著手電進了東廂房。
“起來,劉亮,我們有事要問你。”
吳所長拿著手電朝床的方向照著喊了一句,但猛然間他身子一顫,哆嗦了一下,手電差點兒掉到地上。而他身邊的韓印也本能地縮了一下身子,退後幾步……
在走進這間屋子之前,韓印和吳所長已基本認定劉亮就是凶手,但是對於眼前的場景,他們還是缺乏一定的心理準備——劉亮躺在母親的床上酣睡著,懷裏摟著的正是母親的頭顱。
“起來!起來!你他媽給我起來!你還是人嗎?你這個畜生!”吳所長緩過神來,激動地怒吼著,聲音已經變了調。
見劉亮無動於衷,還酣睡著,所長衝到床邊一把薅住劉亮的頭發,硬生生把他從床上拽到地上。韓印上去,就勢把他的雙臂扭到背後銬上手銬。
劉亮此時才慢慢睜開眼睛,好像早有所料似的,瞅見韓印和吳所長並不慌張,而是打了個哈欠,喃喃地嘟囔一句:“你們來了!”然後衝著滾落在地上的母親的頭顱,露出詭異的笑容……
劉亮被直接帶到Q市公安局刑警隊。
由於已經證實高沈村係列殺人案與J市發生的案件無關,韓印自然被排除在審訊之外。對劉亮的審問,由專案組正副組長於波和房大偉來負責,韓印和吳所長等人隻能坐在隔壁觀察室,隔著單向透明玻璃關注審訊。
應該說審訊非常順利,劉亮相當坦誠地將自己的作案細節一一交代清楚,但當繼續詢問他作案動機之時,他卻突然沉默不語了。負責審訊的於波和房大偉大為不解,既然他對自己的作案行為供認不諱,卻為何不肯交代他的作案動機呢?如果凶手的作案動機沒搞清楚,那對整個案件來說是個不小的遺憾。
隨後兩人拿出他們一貫的審訊策略,時而耐心開導,時而厲聲嗬斥:“這麼多無辜的女孩被你殺害了,你總要給人家父母一個交代吧?”……“告訴我,究竟是怎樣的仇恨,要讓你對姐姐和母親下如此狠手?”……“槍斃你是肯定的,要是你還有一點兒人性,就讓你母親和那些女孩死得明白點兒!”……“你不要以為你不交代,我們就不知道。像你這種泯滅人性、喪盡天良的人,腦袋裏能有什麼?除了仇恨還是仇恨,不是嗎……”
兩位領導可以說使出渾身解數,苦口婆心、機關算盡,但劉亮始終不為所動,隻是用溫和的目光注視著他們,一聲不吭。無奈之下,二人隻好把劉亮先晾到一邊,出來審訊室商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