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味佳肴1(1 / 3)

中國美食崇尚“低開高走”,

把貧賤物妙手生花,

把尋常物用心點化,成就妙品。

吹 牛

左小祖咒新專輯裏有一首歌,叫《吹牛》,裏麵用拐彎荒誕的嗓音唱著:“孔老二他給我管過賬,張天師他給我看菜園來,王母娘娘來做飯,九天仙女給我當丫鬟,我本是老天爺他幹爹,你看我體麵不體麵。”這的確是吹牛,我也想吹一下牛,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是:早上吃極品雪花肥牛做的牛排,中午吃日本和牛涮的火鍋、晚上吃澳洲5a肋眼牛肉做的烤肉,如果有夜宵,可以再來一份大連雪龍黑牛做的蒜香牛肉粒,裏麵如果搭配上一點鵝肝最妙不過,吃的時候搭配上一點幹邑,一天的牛肉似乎都在口腔中複活。

世上有玩藝術的,有玩權術的,我最多算是個“玩口腔的”,吃點喝點,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牛肉,真是訓練口活的必要途徑。

美食無貴賤,食材有貴賤,體現在牛肉上,的確是一分錢一分貨。1500元一公斤的日本和牛比1000塊錢一公斤的澳洲和牛好吃,1000元一公斤的澳洲和牛又比600元一公斤的雪龍黑牛好吃,雪龍黑牛又比300塊錢一公斤頂級國產雪花牛好吃……等而下之,層次分明。

對於上好的牛肉來說,最好的料理方法就是吃其原味,用最簡單的方法呈現,這是對食材的尊重。秋風起,如果想吃火鍋,想吃好牛肉,輝哥火鍋是不二之選。極品澳洲雪花肥牛上桌,大理石般的紋理令人心動,紅與白,間隙交雜,如同在火鍋中撒上一層雪。幾種不同的牛肉由於選擇部位不同,肌間脂肪的分布自然有所不同,有的紅大於白,有的更密集瑣碎。輝哥火鍋的鍋底有不少種,沙爹鍋底、麻辣鍋底、番茄鍋底,但是涮牛肉最好的是骨湯鍋底,原味才能體現出牛肉之精妙,隻需要五六秒鍾,牛肉變色,就可以撈出來吃,蘸一點小料,放入口中咀嚼的一瞬,頓覺山花開。入口即化,不見鋒棱,絲毫沒有化渣的感覺,隻覺一股牛氣衝天,直上雲霄之妙。不是吹牛,如果愛吃牛肉,這裏的確是“頂牛之地”。

關於好牛肉最常規的做法是牛排,西式的牛排往往失於煩瑣,做好牛肉應該用減法,至簡為大道。在七彩雲南大酒樓,廚師長黃靜昆有一款無上美味:鬆露雪花牛肉。鬆露是雲南鬆露,有黑有白,切片搭配旁邊,鬆露之味猶如黃老邪,雖高遠卻難馴服,但是一塊上等日本和牛卻能與鬆露和諧共處,甚至舉案齊眉。這款日本和牛肥碩,沒有料理之前就覺得豐腴美豔,煎至五成熟,表麵成熟,內心羞澀,用刀細細切開,汁水豐滿,香氣襲來,令人不知今夕何夕。牛肉無味,沒有放任何調料,隻在盤邊放上一點玫瑰鹽和檸檬鹽,一點點鹽足矣,入口的牛肉甚至叫我忘了接著吹牛。

還有一天,我去了愛江山吃韓式烤肉,在裏麵也尋找到了上好的牛肉。鐵盤上燒烤,已經把牛肉切得薄厚均勻,密致的紋理誘人,在鐵盤上輕輕炙烤,看著它變色,看著它成熟,看著它冒煙,自己動手的快感頓時降臨。烤肉需要的牛肉最好肥一點,膩一點,油水才能浸染得完整。吃烤肉最好配上一點威士忌,當然這也是我個人偏好,天雷總得搭配地火,一塊上好的烤得油汪汪的牛肉,總得配得上一口勁道十足的酒。唯有這樣,我們醉了,遙望外麵被汙染了一千遍的星辰,指著獵戶座,偷偷微笑,金牛座在哪裏?我們能否坐在金牛座裏接著吹牛?

獅子頭

中國美食崇尚“低開高走”,把貧賤物妙手生花,把尋常物用心點化,成就妙品。獅子頭算是典型,尋常五花肉,細切慢剁,加以心思,文火慢燉,湯汁清美,不能以箸夾之,而是用勺一點點輕觸,顫巍巍,碩大肉圓曆經水火,早已經熟女風範,體貼入微,“入口即化”這個詞有點爛俗,但是我一時還想不起有什麼詞能代替這種口感——你明明吃到嘴裏,感覺到它的熟,它的爛,如舌尖的纏綿,但是倏忽而逝,如同閃電的女兒。

清燉獅子頭,“揚州三頭”之首,另外兩頭是扒燒整豬頭、拆燴鰱魚頭。在揚州,當地人管它叫劗肉,“劗”字生僻,與其說是一種動作,不如說是一種刀法。揚州三把刀,第一刀就是廚刀,廚師重刀工。文思豆腐是一種典型,屬於炫技派,將軟豆腐切成發絲狀;獅子頭是實力派,表麵波瀾不驚,實則刀光暗湧。

美食意義上的獅子頭,取肋排之上硬五花,紅白分明,層次多樣,肥瘦三七,粗切成絲,細切成丁,石榴粒大小,一刀不剁,瑣碎切之。這樣的好處是保持肉質肌理,組織尚存,最大限度保持口感鮮嫩。

刀工之後是調味,這是重中之重,如今市麵上常見的是蟹粉獅子頭,為了凸顯蟹粉,往往點綴其上,蟹粉儼然是擺設,正常的應該摻雜其中,取其味,不見其形。具體做法,廚師各有心法,有的摻雜荸薺,有的以雪梨取代,還有以青蘋果打成泥,混入其中,取其酸中帶甜;有的強調要加入蛋清,有的強調不能加入蛋清,各有千秋。

我閑時愛讀菜譜,用腦子做菜,就跟神筆馬良用神筆畫畫一個路子。舊人菜譜中有幾種關於獅子頭的做法,《清稗類鈔》中如此說:“豬肉肥瘦各半,細切粗斬,乃和以蛋白,使易凝固,或加蝦仁、蟹粉。以黃沙罐一,底置黃芽菜或竹筍,略和以水及鹽,以肉作極大之圓,置其上,上覆菜葉,以罐蓋蓋之,乃入鐵鍋,撒鹽少許,以防鍋裂。然後,以文火幹燒之。每燒數把柴一停,約越五分時更燒之,候熟取出。”《調鼎集》如此說:“取肋條肉,去皮,切細長條,粗劗,加豆粉,少許作料,用手鬆捺,不可搓成。或炸或蒸,襯用嫩青。”袁枚在《隨園食單》中如此說:“豬肉精、肥各半,斬成細醬,用鬆仁、香草、筍尖、蔡養、瓜、薑之類,斬成細醬,加纖粉和捏成團,放入盤中,加甜酒、秋油蒸之。入口鬆脆。家致華雲:‘肉圓宜切,不宜斬。’必別有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