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淋走了。
林漠踉蹌衝上舞台之時,林淋已帶著人走出了貴賓樓。然而關於這一場賭鬥的熱鬧才剛剛開始,林淋也正式進入了各大勢力的視野之內。
三樓包廂內,羽公子大呼小叫:這是我兄弟,我兄弟,少年英雄啊!本公子果然是慧眼識英雄啊!在一旁的柳詩妍卻沒了方才的各種情緒,她突然有些失落。默默念著《自春來》,詞裏字字句句,那是從未有過的,對花樓女子的憐惜。正是這首詞,讓自己感懷入心,迫切地想知道,能作出如此詞作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有了借貴賓樓盛宴相邀的請帖。那時其實隻是單方麵的將這人視為了知音,卻不料見著了真人,又是另一種形象,霸道冷酷,武藝高強,氣度不凡,翩翩公子,等等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心間徘徊,漸漸化作了那昂然步出貴賓樓的桀驁背影。
這間包廂旁邊,雲州書院的包廂已經空了,林淋走後,段行安等人,不知何時也是人去樓空。而在另一個包廂內,離老正吩咐下人:
“明日送一份紫金貼過去,不可怠慢。”
有人不解道:
“份量不夠啊!離老,此子確是可造之材,但相較於那些天驕,還是遜色許多,一份金貼足矣。”
“嗬嗬,交好嘛,勿須小氣。誠意做足,方才無可拒絕啊!”
離老笑嗬嗬地就此定下,安排人辦事去了。
各方反應不一,卻是實實在在記住了林淋這個人。
林淋回到客棧之後,立即連夜召來了隨行的幾人,商討著連夜撤出。他感覺,這東洛肯定是有事發生,否則今夜貴賓樓如何會有如此多的各方勢力,並且不僅僅限於東洛周邊,而是各地勢力都有人出現。
一應商討安排好之後,林淋帶著蘇巧巧一路潛行,到了林渙之等人藏身的小院。事到臨頭,林淋又有幾分躊躇,被蘇巧巧看在眼裏,卻又不好說什麼。
咬咬牙,林淋終是走進小院。如今局勢,容不得過多耽誤,早一刻離開,就多一份安全。
真正以本來麵目出現在林渙辰夫妻麵前時,林淋反而坦然了。接受了此身,不管被動還是主動,對於此身的生身父母,他都有必須承擔的責任。
除卻生死無大事,這世間最大的因果便是生養。生身撫養,奉養送終。從生到死,一個輪回,因果才算了結。這人間最深的牽絆,深入骨髓,融入血脈,代代傳承,血脈不絕,牽絆不解。
林渙辰夫妻望著眼前身軀挺拔的少年,難以想象,這就是當年忍痛放入木盆中那個小小的人兒。曲三娘,林淋的生母,終究是母親的天性使然,忍不住一把將已是比她還高一些的林淋攬入懷中,泣不成聲。
林淋渾身僵硬,一時大腦有些空白。以他的身手,曲三娘伸手之時,他就能輕易躲開,但不知為何,卻是任由曲三娘將自己抱住了。
“這就是母親的懷抱啊!”
林淋不受控製地淚流滿麵,十多年了,前世的父母已遙不可及,此身的雙親如今就在眼前。林淋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那是來自血脈,不帶一絲雜質的親近疼愛。漸漸的,林淋終於恢複了清明,身體也放鬆開來。他輕輕掙脫曲三娘的懷抱,後退三步,莊重地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頭,輕聲道:
“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孩兒不孝,讓二老受苦了。”
曲三娘眼中心疼不已,忙不迭地拉起林淋,伸手想要摸摸林淋的臉,卻又似乎顧慮什麼,猶豫不決,隻是忍著淚,空自伸直著手臂。林淋再次上前,將頭臉湊到曲三娘手上,輕聲喚了一句:
“母親。”
“我的兒啊,我苦命的兒子啊!”
曲三娘終於哭喊出聲,摩挲著兒子的臉龐。十八年了,自己的兒子終於出現在眼前,長久的壓抑,再也控製不住,一聲哭喊之後,生生地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