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來常往的煙雨每一年都會準時來這美麗的江南遊蕩一番。
這一次也不例外。
蜂擁而至的風風雨雨把緊閉的窗戶弄得“啪啪”作響,屋內的紅紗帳隨風飄了起來,硯台上的紙也隨之散落到了各個角落。
懸掛在門邊的大紅燈籠隨風來回搖擺著,大紅的被褥整齊地疊積在床前;還有大紅的喜字、燃燒的紅蠟燭把新房照耀得如此的香豔。
一個身著紅妝的年輕女子獨坐梳妝台在前,手裏緊握著一方錦帕,那是顧卿洲留給她唯一的信物,也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前麵還擺放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裏麵裝著他們來往書信。
燭台的紅蠟燭也被吹滅了,白天和黑夜對她來說已然沒什麼區別了,因為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女孩撫摸鏡中的自己,突然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了顧卿洲與自己離別時說的一句話,“等我回來娶你!”就為這一句她等了多少年也不見人影。
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會著這一身紅妝等待夫君的歸來,因為每年的今天就是他們大婚的日子,當年顧卿洲就是在這一夜出去打仗到至今的,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洛錦書慢慢走到窗前,畢竟風兒走過很多的地方,也許她還寄望著從風那裏得到心上人的消息。
“風兒,你可知他在何處?若是知道就悄悄告訴我,好嗎?”呼呼的大風顯然沒有剛才那麼瘋狂了,應該是不知道他身在何處,所以選擇默不作聲。
洛錦書完全沒有了之前喜悅的心情,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好失落。
落地的紙張、淩亂的屋子又給這個不尋常的夜晚帶來了一絲的淒涼和哀愁。
清冷的屋子仿若置身於冰天雪地一般,刺骨的寒風透進姑娘那單薄的身子,她緊抱胸前,雙手不停地揉搓著胳膊,緊握的錦帕不知什麼時候從她的手中滑落了。
“我的手帕!”她急得到處摸索著梳妝台上的東西,什麼也沒有,“啪”的一聲,那銅鏡也掉落了下來,碎了一地。
女孩起身四處尋找著,不慎摔了一跤,小手也被紮破了,還一直流著鮮血。
跌倒了又爬起來,爬起來又跌倒。
來來來回回,跌跌撞撞的,就和她經曆的這半生的苦難一樣淒涼,一樣悲慘。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手都流血了。”陌茉,洛錦書的貼身丫環,跟她家小姐是同齡人,從她十歲就跟著了,一直到現在。
她迅速給關了窗戶,又給掌了燈,也顧不上屋內的那一片狼藉了,趕緊把她扶到一旁小心翼翼地給包紮著,拿了披肩給她披上。
“我沒事的,茉兒,流點血而已,別這麼緊張。”她倒是無所謂的樣子,可陌茉已經心疼得不行了。
她終於在一角落裏找到那如視珍寶的錦帕,她將它捂在胸前,笑了。
“茉兒,我的頭發是不是很淩亂?還有我這嫁衣是不是髒了,先別包紮了。
快!快幫我弄幹淨了,一會我夫君就要回來了,我可不想讓他看見我這狼狽樣。”女孩突然想起今夜是她們大婚的日子,著急忙慌地叫丫環打扮。
陌茉真是替他家小姐難過,沒人疼沒人愛的,好不容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卻在大婚之前出征了,至今也不知道將軍身在何處。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每年的今夜都會穿上這嫁衣等著她的新郎與自己共赴這幸福之路,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再度重逢,也不知道何時來迎娶她。
陌茉看了看,“小姐美貌無雙,漂亮著呢,奴婢再給你理一下頭發就好了。”她給她擦拭衣服上的汙跡,又整理了一下那淩亂的秀發。
“就你嘴甜。”
哎!為了將軍那一句“等我回來娶你!”她竟在這錦繡坊等了許多年,眼睛都哭瞎了,找了醫師也不見治好。
說起這錦繡坊,還是將軍給小姐買下的宅院呢,這才讓小姐有了安身居所,不用遭受別人的冷眼過日子。
洛錦秀,世家大小姐,初識顧卿洲時十五歲。
雖然有自己的府邸,但小姐還是喜歡這裏,畢竟這錦繡坊是她和將軍初次相遇的地方。
“茉兒,怎麼這麼黑,你快些點燈,要不然夫君回來回找不到的,以後晚上要記得掌燈,白天也要如此,知道了嗎?”
“哦,茉兒知道了,這就去點燈,以後不管白天還是晚上,我都點著。”
這茉兒是越來越偷懶了呢,也不點燈。
其實整個錦繡坊的燈一直都亮著呢,隻是她沒感覺到而已。
“茉兒,等一下,我的書信呢?剛才還在桌子上呢,一下子就不見了。”她開始慌慌張張地亂闖著。
自從顧卿洲離開之後,這幾年他們就靠著這書信聯絡感情了,以前每個月都會收到書信。
可是現在,她已經好久就沒有收到信了,那些信已經被翻得滾瓜爛熟了,那泛黃的書信早看不清字跡了。
“在這呢,小姐。”陌茉在各個角落一張張拾起,整齊地放回了那個精致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