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就是季雲深與他姥姥一起相依為命住了十五年的庭院,季雲深回想與外婆在這裏的點點滴滴。
事實上,季雲深並不是多情的人,對親情他向來沒有過分的眷戀,心理學家稱之為情感障礙者。他能清晰的體會到外婆對他的好,但他無法像其他祖孫一樣,與外婆親密。
外婆去世,季雲深甚至沒有為外婆流下一滴眼淚,哪怕坐到外婆生前常用的躺椅上,哪怕他明明心裏痛的要緊,他也流不下一滴眼淚,他的眼淚好像被偷走了。
從一中到六中,他為的是高額的獎學金,但從姥姥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做的所有努力似乎都付諸東流。
季雲深並不後悔,再來一次他始終是同樣的選擇。
外婆的舐犢之情,他無以為報。
所有人都在說姥姥對他那麼好,他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流,隻有姥姥說,“阿深,不要傷心,外婆總有一天要走的,但我的阿深要平安快樂的長大啊!”
無盡的寵愛,是姥姥留給季雲深最後的印象。
姥姥走的很平靜安詳,大概是姥姥知道他有能力照顧好自己了。
有時候,季雲深在想,倘若他表現的不那麼獨立,姥姥會不會因為不放心而多陪他兩年?
姥姥在醫院住了那麼長時間,他這個名義上的舅舅就連一次也沒出現過。直到姥姥去世,他才假惺惺的回來吊孝哭喪,並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指責他,將姥姥留給他的唯一的小院也霸占變賣,甚至還與舅母說可惜這房子死過人買不了好的價錢。
更可笑的是,即便如此外人也隻看到舅舅的孝順。不遠萬裏的趕回來,為姥姥盡最後的孝道。
今天是姥姥的頭七,季雲深請假的緣由便是如此,但他照常去打工。
甫一推開門,舅舅和幾個守靈的叔伯們齊齊看過來。
舅舅先抬頭笑罵道,“喲,季小子舍得回來了?連外婆的頭七都出去鬼混,還真是個沒人性的狼崽子啊!”
“虧的你外婆對你那麼好!”死老太婆,死前還想將老宅留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孫,多虧他機警才沒讓老太婆得逞。
“賢侄啊,你姥姥待你不薄,頭七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怎麼能缺席呢?”院子裏坐著的最年長的老爺子看了看季雲深搖搖頭,感歎道。
深秋,院子裏很冷,姥姥的棺木還在屋裏放著,他們卻在外麵挑燈打麻將,哪來的臉說他?
忽地,季雲深嘴角染上笑,幽幽道,“舅舅,你該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按時為姥姥守著前半夜的頭七!”
“畢竟我還要籌錢從舅舅手中贖回姥姥的小院,不如舅舅把姥姥留給我的小院還給我?”季雲深嗤笑道。
那邊的舅舅卻惱羞成怒,拿起木桌上的麻將向季雲深的額頭扔去,季雲深卻躲都沒躲,鮮血從季雲深光潔的額頭汩汩的流出來,在這深秋冷夜裏顯得意外瘮人。
季雲深抬頭,眼底一片森寒,震得幾個大人不敢說話。
舅舅自知理虧,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舅舅,姥姥的頭七,我不想跟你鬧的難看,畢竟,就算你再不是個東西,那也是姥姥唯一的兒子。”季雲深沒理會鮮血滴落在手背上的鮮紅,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