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蕪回頭,付喜撐著單薄的身子站在風裏,她鼻頭紅紅的,有幾滴淚順著臉頰落下。薑蕪將她耳邊被吹散的鬢發捋到耳後,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轉身上了回如意鋪的馬車。
薑蕪走後,白芷扶著付喜慢慢往回走,二人皆心事重重,白芷想起桌上薑蕪用膳的偏愛與忌口,都與丟了的小主子像了個十成十,真的會有如此想象的兩個人嗎?
“今日薑姑娘的事,你莫在相爺那多嘴。”付喜從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一塊玉佩。“你拿著這玉佩去找我父親,讓他尋幾個人暗中查查這薑姑娘的來頭,我父親要是問起,你就實話跟他說就是了。”
“是,奴婢下午便去。”
白芷伺候付喜躺下後,依著付喜給寫的單子去庫房準備她帶給付家夫婦的幾件好物,滿滿當當塞了一馬車後,白芷便隨著馬車出發了。
路上她與剛剛下朝的周幽明打了個照麵,周幽明瞧見了她,順嘴問了一句,問她幹什麼去。
“夫人前幾日給娘家二老做了護膝,讓奴婢今日趁著天暖和給二老送去。”白芷捏著帕子,行了個禮笑著回答他。
“夫人呢?”
“夫人用完午膳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就睡下了。”
周幽明聽說付喜的身子又不舒服了,催著趕車的小廝讓他快些回去。
付喜院子裏靜悄悄的,丫鬟們都在低著頭幹自己的事情,他推開內室的門,開門時驚醒了在床上淺眠的付喜,她支起身子揉揉眼睛,撩了一把床邊的薄紗。
“誰啊?”
“我。”
聽到周幽明的聲音,付喜才放下了心,又重新躺了回去,周幽明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
“白芷說你身子又不舒服了?”
“沒有,你淨聽她瞎說,隻是中午用了午膳之後覺得有些困乏,總是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那你身子若是不舒服,定要立刻去請郎中來看,別嫌麻煩一直拖著,這大多數病啊,都是拖出來的,日積月累這才拖出了病根。”
周幽明扶著她坐起身,又往她身後塞了個靠枕,二人難得的坐在一起說了會話,周幽明聽說薑蕪今日來過,詫異的問事情是否有新的進展。
付喜將薑蕪查到的房梁上的爪印以及她的猜測原原本本跟周幽明說了一遍。
“她說,想去看看那吳秀才的屍首。”付喜試探性的問道。“明日休沐,我們也和她一起去吧,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麼新的東西。”
“那縣衙路又顛又遠,你身子才好沒多久,這一來一回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不礙事的,我身子已經好許多了。”
周幽明看著眼前的人,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身子能夠在短時間內衰敗的如此厲害,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從平日裏拉著他跑東跑西到現在站在那裏好似風一吹就倒,大夫來了一波又一波,皆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可他要去哪裏尋心藥呢?
“好,那我讓他們多給你備幾個墊子。”
“我隻是身子弱,又不是那鋪子貨架上擺的瓷娃娃,一碰就碎,你不必這麼緊張。”
“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了。”
付喜手指絞在一起,她嫁給他十幾年來,幾乎大事小事都熱衷於與他分享,在他麵前,她是沒有秘密的。
“別掰了,手指頭都快斷了,你肯定有心事,夫妻這麼多年我還不了解你。”
“沒呢。”付喜看著他的眼睛。“就是想起剛剛看鋪子賬本的時候好像有筆賬看錯了,有些惱自己沒用。”
“夫人萬萬不可這麼想,若是沒有夫人在內宅操持家裏,我又如何在外安心輔佐陛下?我今日今時能有如此成就,夫人也功不可沒。”
三兩句話,將付喜說的心頭陰霾稍稍散了些。
“餓了嗎?我讓人給你備飯。”
付喜掀開被子下了地,喚了白芷半天才想起差白芷去娘家送東西了,便喊周幽明身旁的小廝去廚房吩咐人把飯擺上來。
“我這睡了一下午,身子都酥了,看到你才總算覺得自己有些事情做了。”
付喜夾了一筷子羊皮花絲到周幽明的碗裏,聽周幽明念念叨叨同僚之間的那些八卦傳聞,說到右相蔡宏文的時候,付喜皺了皺眉。
“我那日,似是在如意鋪看到了他。”
周幽明拿筷子的手頓了頓。
“此話當真?”
付喜點了點頭,又遲疑了一下。
“看起來有些像,我不太確定。”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他那女兒近些日子也是個不省心的,鬧了許多事情。”
提到女兒的話題,二人話音戛然而止,皆是沉默,蔡彤彤與周夢蕪何其相像啊,周夢蕪愛上了那家徒四壁的吳秀才,鐵了心的要跟他走。而蔡彤彤,愛上了花樓裏唱曲的戲子,一廂情願的要迎人進門。
更可怕的是,以蔡彤彤現在的瘋狂程度,她完完全全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周夢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