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南鳶策馬來到浮屠山下。
夜裏浮屠山上的黑雲比他們一起進山時更厚重了幾分。
長安城裏雪雖大,可離長安城幾裏路的浮屠山卻絲毫沒有雪的痕跡,小黃已經進山好幾天了,也不知道它有沒有找到薑蕪與蕭煢他們。
花南鳶站在山腳下,右手對著長安城的方向抓了一把。
霎時從長安城的方向飄來大把大把的雪花。
“去吧。”花南鳶朝著漫天雪花吹了一口。
雪花凝成一團白色的綢緞,在天空中炸開又落下,落在浮屠山周圍纏繞著的黑雲上。
烏壓壓的黑雲頃刻間轉眼不見,浮屠山裏的小黃抬頭看著飄落的雪花,它進來已經許多天了,一路過來無休止的戰鬥早已讓它精疲力盡,身上刮了許多深淺不一的口子。
小黃趴在較低一側的斷崖邊歇息,頭頂上掩在雲裏的月亮隻發出微微一些光。
它有些擔心又有些害怕,擔心的是二人對這浮屠山的彎彎繞繞知之甚少,逃過了這個坑又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害怕的則是他二人早已葬身在這片墳包中,成為這墳包中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員。
背後的草叢發出細細簌簌的響動,小黃動了動耳朵,俯耳貼在地上聽著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的主人似乎從未想過掩飾自己的腳步聲,小黃的爪子一點點探出,隨時做好準備,與來人拚個魚死網破。
低矮的草叢微微搖晃,花南鳶從裏麵走了出來,手中握著一個發著光的冰球。
“找到他們了嗎?”花南鳶彈了彈袍子上沾著的雜草,問道。
“還沒有,這附近我都找過了,都不見他們二人的蹤跡,你看那邊。”
小黃指了指斷崖對麵,花南鳶退後幾步朝對側看,隻見些許盔甲支離破碎的鋪在地上,冷兵器的刀刃被歪歪扭扭的折在地上,黑色的血液早已幹涸滲進土地之中,空氣裏仍舊漂浮著符灰的氣味。
太慘烈的景象,花南鳶無法想象薑蕪與蕭煢二人在這經曆了什麼。他向前幾步走到崖邊,盯著腳下黑漆漆的萬丈深淵。
這下麵,是什麼呢?
他們會跳下去嗎?
“你有薑姑娘隨身攜帶的東西嗎?”他轉頭問小黃。
“我身上這襖子是她用了好幾個晚上給我縫的,可以嗎?”
花南鳶聞了聞小黃身上已經看不出顏色的襖子,泥土的味道與濃烈的血腥味中,傳來一股若有若無的術法氣息,那是薑蕪長期給小黃療傷時,留在小黃體內的術法。
他拽住小黃的襖子側邊,扯了一條一指寬的布條,又將剛剛手中發著光的冰球捏碎,冰球碎裂成幾根裹著雪的冰刃,他將這布條纏在冰刃周身。
“飛。”
花南鳶許多年沒使過術法,已經有些手生了。
隻見那冰刃晃悠悠的飄起,朝著對麵的墳包飛去,那冰刃越飛越變得透明,還沒飛完一半便化成水滴在那片充滿血腥味的土壤中。
“抱歉,手生了。”花南鳶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又從小黃身上撕下一條布條,故技重施,讓冰刃反方向飛完了剩下半圈。“沒找到,墳包中也沒有。”
“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還活著?”
花南鳶點點頭。
“不排除這個可能,而且我懷疑,他們有很大的可能,在這下麵。”花南鳶指了指腳下的萬丈深淵。“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墳包所在的這片地那麼大,他們在那種情況下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花南鳶在崖邊坐下,做了一個小的風雪陣將二人籠罩在其中。
“睡吧,養足精神,明日一早,我們下崖底。”
“這玩意兒可靠嗎?”小黃抓了一把風雪,好奇的問道。
“可靠。”花南鳶枕在小黃腹部,將它毛絨絨的尾巴蓋在自己身上。“這每一片雪花,都是我的眼睛。”
小黃與花南鳶在這風雪陣中互相依偎著,二人各懷心事,強逼著自己睡了過去。
第二日花南鳶醒來時,看到依然灰蒙蒙的天愣了愣。
他突然反應過來,這浮屠山的天空除了灰與黑,就沒有別的顏色了。
花南鳶瞧著灰蒙蒙的天空,他隻知現在天亮了,卻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
周邊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響。
花南鳶巡視了一圈,發現這四處生長著的植物都是些未開靈智的普通生物,他抱著一捆藤條,趁小黃還沒醒時,用冰刃剔掉了上麵的刺,一條一條的接起來。
沒過一會,小黃也醒了,在周邊轉悠瞧著看除了藤條,還有哪些東西能綁在一起放他們下去。
二人忙了許久,藤條在地上盤了一圈又一圈,周邊能做繩子的東西都被他們薅了個幹淨,他們才不得不停手。
花南鳶將做好的藤條一端綁在手邊的樹上,又在另一端纏了一枝樹枝,
他把藤條扔進崖底,樹枝磕到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斷崖裂縫中回蕩著。
他們知道,這個長度夠了。
小黃變回平日裏的小模樣,趴在花南鳶肩頭,花南鳶抓著繩子,腳抵著岩壁一點點向下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