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香村內。
黃木匠的妻子平日裏都醒得早,今日醒來時發現身邊早已沒了黃木匠的身影,就連被窩都是涼的。
她原本以為黃木匠趁著雨天,先出去占個好一些的位置做工,洗臉時卻發現黃木匠平日裏做工的那套工具還放在院子裏。
黃木匠的妻子一瞬間火從頭起,頭發都顧不得梳,順手拿起放在院子裏的鐮刀,罵罵咧咧的往大嗓門嬸子家裏衝去。
“開門。”
她提著鐮刀,使勁拍大嗓門嬸子家的門。
大嗓門嬸子與丈夫被驚醒。
“誰啊?”丈夫打了個哈欠問道。
“不知道。”
大嗓門嬸子坐起身來,將掛在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準備出去開門。
卻不想,剛一打開臥房的門,院子裏躺著一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屍體。
黃木匠平日裏那雙細長的老鼠眼此刻早已失去了光亮,喉嚨那明晃晃的開著一個大口子,血液早已幹涸,一側胳膊少了半隻,大嗓門嬸子隻看到家裏的狗在屍體旁拱著。
怎麼看,屍體殘缺不全的黃木匠都頗有些死不瞑目的感覺。
雨早已停了,可空氣中那股清新而又芬芳的泥土味依然蓋不住大嗓門嬸子家院子裏的血腥味。
大嗓門嬸子尖叫了一聲,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門外黃木匠的妻子聽到門內的尖叫聲,又許久不見人來開門,提起手裏的鐮刀就往門上的鎖砍。
鎖搖搖晃晃的掉了下來,她一腳踹開門,與剛穿好衣服出臥房的男人麵麵相覷。
二人瞧見地上東倒西歪的兩個人,除此之外,黃木匠的老婆還看見立在一旁的耙子,最中間的那根齒上還掛著零星的皮肉。
她一瞬間便瘋了,手中的鐮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撲到黃木匠的身邊,抱起他早已冰冷的身子放聲大哭。
他愛過她,至少剛成親那幾年,二人和和美美,他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可他也是真真實實的背叛過她,他的身體和心裏,都沾上了另外一個人的氣味。
後來薑蕪從薑一那裏聽到這個場景,她將這種感受準確的定義為:女人永遠會因為以前一丁點的感動去原諒即使是犯下滔天大錯的另一半。
可對黃木匠夫婦二人而言,在生死麵前,還有什麼無法原諒的錯誤呢?
沒過多久,躺在地上的大嗓門嬸子悠悠轉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蹲在門口抽煙的丈夫。
黃木匠的妻子不知什麼時候帶著黃木匠的屍體已經走了,但她知道,他妻子定不會善罷甘休,沒有了黃木匠,橫亙在二人之間的那根刺,終於被拔起了。
“我半夜起來上茅房,看到家裏存放雜物的房間那邊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我...我以為是小偷,就拿了放在院子裏的耙子。”
男人吸了一口煙,吐出長長的一串煙圈。
“我問他,幹什麼的?他轉過身來,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他的臉,隻看到了他手裏拿著的刀,我急了,怕他傷人,一耙子打了上去。”
“結果他腳一滑,撞在了耙子的齒上,我怕極了,將他拖到院子裏埋了,狗...狗聞到了血腥味,把他刨了出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村裏的黃木匠...”
說到這裏,他雙手有些顫抖,踩滅了抽到一半的煙,抬起頭問了她一句。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他耳邊還回蕩著昨日夜裏那幾道夾雜著雷聲的閃電。
閃電賜予的短暫亮光之中,他看到了那張他恨不得千刀萬剮的臉。
那日村長開夜會他雖然沒有去,可自那夜會之後他走在村裏的路上,總會被別人指指點點,伴隨著竊竊私語與同情的目光。
他心煩意亂,獨自站在村頭的大樹下抽煙,無意中從一對夫婦口中偷聽到了那日被花兒爆出的黃木匠與他妻子有染的事情。
回去之後,他不止一次的躺在床上想,他對她不好嗎?他日日在外奔波賺些辛苦錢,不就是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嗎?
他突然想起與他一起做生意的人說的一句話。
他在家陪她,無法養活她。
他在外奔波,無法擁抱她。
風從四麵八方而起,吹的樹葉沙沙作響,周邊死一般的寂靜,他咳了兩聲。
“我知道,我一個入贅來的外人,不配問你們村裏的事情,可這樣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他瞧著她的眼睛。“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許多年前的陳年舊事罷了,你別問。”大嗓門嬸子輕蔑的瞥了他一眼,轉身回屋去了。
沒過幾日,他便收拾了東西,比往年提早了許多日回了自己做生意的地方。
眾人知道他的性子,皆笑他在家閑不住,非要為這幾兩碎銀奔波。
可隻有他知道,自己性子本就懦弱,他失手殺了黃木匠。
黃木匠的老婆潑辣、蠻橫、不講道理,他無法去麵對黃木匠的妻子,更不敢去承受她的這份怒火,索性提早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