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不滅,不死不休。
薑蕪抹去嘴角的鮮血,低著頭站起來,蕭煢來到她的身後,跳上她的肩膀,將體內最後一股來自於浮屠山的力量注入到薑蕪手中早已成型的沙球之中。
鬆散的沙球中的一點綠色光亮,就像是沙球的心髒,沙球凝固成一個整體。
“你們這些不自量力的凡人!惡心的下賤的螻蟻,再多也隻是蚍蜉撼樹,休想傷我一絲!都去死吧!”
宇文睿煽動翅膀,掀起一股巨大的暴風雪,有許多魂體在暴風雪中被撕裂,薑蕪站在雪地裏,快要被吹飛。
但她沒有退縮,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中,每走一步背後都留下一個血腳印。
長安人的屍骨鋪在地上,他們用自己的遺骸為她鋪好了向前的路,讓薑蕪在暴風雪中不至於迷失方向。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離薑蕪近的的魂體飛向她身後,跟在她後麵,推著她向前走去。
漫天的暴風雪卷著黃沙,一副十分奇異的景象,薑蕪從千萬魂體中走來,手上帶著靈力的沙球砸向宇文睿的頭頂。
“那麼加上我呢?”
沙球砸下,隻聽“轟”的一聲,宇文睿破碎成雪花消散,薑蕪與蕭煢被這股破碎的力量衝倒在地,濺起一地髒雪。
再睜開眼時,天地間一片僻靜,眼前沒有凶神惡煞的宇文睿,隻有站在她麵前的蕭煢。
她抬頭,靈鏈斷了,萬千魂體也消失了蹤影,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場夢。
薑蕪看著自己的手,有幾顆濕乎乎的沙礫。
人死變魂,魂死就徹底消散在這天地間,連下一世也沒有了。
長安那麼多將士,都埋在了這個苦寒之地,薑蕪感覺到鼻子一酸,她摸了摸臉頰,一片濕潤。
她的身體似乎裂開了一個縫隙,情感洶湧而來,薑蕪伏在地上放聲大哭。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她一下下的磕頭,對著天地間大喊,回應她的隻有嗚嗚的寒風。
蕭煢蹲在她的身邊,半跪在雪地中,拍著她的脊背,他不知道說什麼,他們打贏了這場勝仗,守住了這塊地方,可代價是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的生命和魂魄。
直到哭的沒有力氣,薑蕪趴在雪地上,眼淚融化了帶著沙礫的雪。
她似乎變成了一個正常人,會哭會笑,擁有了正常人的一切情感。
蕭煢知道,所有的魂體走的時候都落下了血淚,他看的清楚,一條紅色的紐帶鑽進了薑蕪的眉心,填補了薑蕪體內空白的那部分。
天邊的風嗚嗚的吹著,薑蕪呆呆的坐在地上,突然,她開始瘋了一般開始用手刨地下的雪。
“隻要還能找到一絲魂魄,就能讓他們在長安吃上香火,香火夠了他們就有下一世了。”
蕭煢捉住她凍得發紅的手。
“那一擊,已經是搭上了所有人的生命和力量了。”
他都知道的事情,薑蕪怎麼能不知道呢?
可她就是不願意相信,也不能接受。
她又落下幾滴淚,沒有減緩手上的動作。
突然,一顆小草,從雪地裏冒了個尖。隨後有萬千的綠色光點從雪地中升起,薑蕪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哭什麼啊,還沒死呢,剛剛隻是昏過去了。”
“哎呦我操,那股勁兒真大,也不知道那人吃什麼長大的,給我衝這一下痛死了。”
“你壓著我了,疼疼疼,咧開點。”
“擠死了,前麵的能不能動一動啊。”
“這波我可是立了大功,最好能給我子孫後代封個官什麼的。”
“想屁吃呢,能吃上長安的香火都不錯了,也不知道陳將軍說給我們在長安立碑這話還算不算數。”
“我弟呢?誰看見我弟了?”
“你弟還活著,我看到蘇軍師跟陳將軍還在戰場上搜了搜,把昏過去和重傷沒死的都帶走了,沒看見的就是沒死。”
這些光點你一眼我一語的漂浮在薑蕪的周圍,薑蕪突然笑了起來,蕭煢注入沙球的那一股浮屠山的力量在巨大的衝擊下,居然誤打誤撞的將他們保了下來,雖然隻有一絲魂魄,但假如能吃上長安百年的香火,下一世甚至都可以投胎到個不錯的人家享福。
“別吵了。”
蕭煢被吵的頭疼身體痛的,大聲喊了一句。
這些光點頓了頓,又抖了抖,似乎十分害怕的看著蕭煢,畢竟蕭煢還是皇子,他們的妻兒和子孫後代都還要仰仗著蕭煢生活。
“都跟在我後麵。”
蕭煢將劍塞入劍鞘中。
“我們,準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