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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朗尼很生氣。

呂大師傅吃了一口黎向榮做的素魷魚,隻說了一個詞,“不行。”

水準還不夠上步家的餐桌,阿榮還算不上步家的廚師。

不管阿榮私下裏多麼努力,不行就是不行。

步朗尼努力深呼吸了幾下,看了看並不發話的父親和氣定神閑的師傅,咬著牙問道,“要怎樣才行?”

這道素魷魚從造型到口味,從創意到工藝,以步朗尼看來,並不比其他任何人差勁,尤其和那個傲慢自大敷衍了事的何之山相比。

“師傅是覺得魷魚的口味不夠真實嗎?”師傅並沒有及時回答,步朗尼忍耐著說,“把這道菜和真正的燒魷魚比較,那當然不公平。”

但是那碟真魷魚又有什麼特別之處呢?任何一個廚師練習幾次都不會做得太差,以何之山的能力而言,更是信手拈來。

“朗尼是覺得之山沒有用心嗎?”師傅悠然反問道,輕輕放下筷子,抿了一小口竹葉茶,“魷魚本是平常之物,所以隨便做做就行了嗎?”

步微忍不住歎道,“朗尼,你先仔細嚐嚐你何師兄的菜吧,別太先入為主。”

既然爸爸這樣說了,步朗尼悶悶得夾起一塊塞進嘴巴裏。

何之山做的菜他吃過無數次,因為習慣而並不覺得有什麼獨特之處,以步朗尼的生活來說,“美味”已經不是食物的好評,而不過是基本屬性。

除了老爸親手下的麵條和高中三年的學校餐廳,他基本上沒有吃過難吃的東西。

讓他評價何之山的這道菜,評語也僅僅是:刀工精湛,色彩豔麗,香嫩可口。這些詞彙,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大概是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主廚苦笑著問他,“如何?”

還不等他說出那幾個形容詞,主廚又說道,“朗尼,試著想想自己隻是個食客,在一個頂級飯店裏品嚐它,滿意嗎?”

步朗尼皺著眉頭凝神思索,卻無法身臨其境。

步微又給他的味碟裏放入一根黃花製品,“你再比較下。”

步朗尼機械地咀嚼了一會,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以來得起步家的饕客來評價,哪個好吃哪個平淡一目了然。

食客在乎的隻是好不好吃而已。

造型、擺盤、創意都隻是好吃的附屬品,一道菜做的再花哨新奇,隻要味道不夠好,就算失敗。

色香味意形,判斷菜肴的基本五點,其實隻有“味”一點最重要,建立在“味”的基礎上,其他屬性才有意義。

強調色彩繁複雕工的冷菜不過是充做場麵的看碟、堆砌豪華食材的做法也不過是庸俗的炫耀、故弄玄虛的烹飪方法、強調功能性的調味品、都不是食物的本質。

想一想:雕成花籃的蘿卜能有多好吃?冷冰冰的火腿擺件能有多好吃?整張桌子全是雞鴨魚肉濃油赤醬能有多好吃?莫名其妙的藥材搭配出難以形容的怪味能有多好吃?

無數人把在頂級餐館裏揮霍當成了自己身份財力的象征,而不被真正欣賞的食物都成了廢品。為了迎合那些人,廚師們隻能用奇形怪狀的東西告訴說“你們吃的東西是新奇的是獨一無二的是昂貴的,所以不要管好不好吃了。”

步家不要那些喪失味覺隻看得見價格的人。

步家菜隻給懂得美食的人品嚐。

步微笑著看看兒子,“你現在也學了很多做菜的知識,談談你師兄這菜吧。”

略一沉吟,步朗尼答道,“魷魚切塊反麵用直刀法剞十字花刀,正麵用用斜刀法橫片進一字花刀,再切成絲,下入沸水內燙成菊花形,再用冷水過涼,瀝幹水,放入蔥薑汁、精鹽醃一下,再擠水,拌入幹澱粉,擺放盤中。中間用蝦茸鑲嵌,撒了火腿末,用六成熱的熟豬油滑熟,用雞湯、鹽、米醋、胡椒粉、濕澱粉炒汁,做法嚴整規矩、調味傳統。”

“是合格的步家菜,”步微語重心長的補充道。

“但是……”步朗尼遲疑著。

“但是,不是應該用來考試的菜品。”主廚低聲說,“朗尼,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用這種常規月考促進廚師們創新,所以對何之山交出這樣的常規菜感到不滿,你覺得他明明有實力認真對待,卻滿不在乎地敷衍了事,你是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嗎?”

老人嚴厲的眼神緊緊鎖住年輕的繼承人,“我知道你現在很努力,全心都是怎麼讓步家更好,朗尼,有時想也想一想,步家不僅僅是你的,也是我們所有人的。”

步朗尼的臉一下子紅的發燒,師傅的這番話命中靶心,他一邊在盡量塑造自己的東家地位,一邊卻還在依賴別人的寵溺。

步微輕輕拍了拍的肩膀,安慰道,“兒子,別想太多,記住師傅的話就好。”

師傅的意思是,你把自己當老板,把廚師隻當雇員的話,那麼大家也不好像以往那樣當你是晚輩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