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對於人際關係的修煉堪稱一門絕學,窺得門徑的人四通八達左右逢源,而懵懵懂懂的人不免四處碰壁苦不堪言,步微自認不是一個笨人,他的人生曆程也絕非一帆風順,但是他的所有順遂似乎都隻是和運氣相關。
很明顯,李書記——當年有幸嚐過獅子肉而一直對步微青眼有加暗地照顧的當權者離開了這個世界,溫室的玻璃一旦破碎,步家的風光也如肥皂泡般脆弱。
還好這個月的月刊周刊都對上次的盛宴做了圖文並茂的報道,訂餐勉強還能維持,步朗尼仔細考慮著要怎麼改革這種給人傲慢感覺的預定製度,一時間也難以有什麼好主意。
上課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等到所有同學和老師都走光了,他還一個人坐在階梯教室的最後一排發呆。
巨大的落地窗將金色的陽光投在他身上,然而他眉目陰霾,一臉鬱鬱,眼神似乎穿越虛空望著不知名的遠方。
樂正純走進教室時就看見他一個人抬頭發呆,大聲叫了他的名字也沒有得到回應,直到走到他跟前擋住了光線,步朗尼才驚訝地回神叫道,“樂正教授!”
“你沒事吧?”樂正純上下打量他一番。
“沒有,沒有。”步朗尼連忙抓著書包站起來,“您要上課了?那我先走……”
“不想聽我的課?”樂正純挑眉看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呃,您這節是什麼課?”步朗尼慌張地看了看手表,“哎呀,都四點多了!”
樂正純聳肩道,“你剛才睡忘了?今天下午的課全部結束了!你還不走?”
步朗尼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低頭致禮道,“嗯,我這就走,樂正教授,什麼時候再到我家吃飯呀?”
總算還客套了一句話,說起來中秋節之後步微一直讓他找機會好好感謝一下樂正純,他還沒想好怎麼謝呢。
要是給一般人的好處無非是錢財禮物,而有水準的謝禮往往最來把握,既要投其所好,又要做得君子有節,步朗尼還不擅長這樣的交際。
樂正純雙手一攤笑道,“好呀,不過我最近可窮啦,你請我吃飯嗎?”
“當然我請啦,”步朗尼稍微放下心來,雖然這位年輕的教授隨和可親,但無論作為客人還是老師,都需要自己畢恭畢敬地對待。他迅速回憶了一下最近的安排,慎重地說,“這個周末您有時間嗎?您帶幾個好朋友過來,我保證讓大家吃得盡興。”
樂正純看著他碧綠眼眸閃爍著精明的光芒,突然冷下臉來,語氣也冷淡了許多,“你當是生意應酬就算了,我看見你這張商人麵孔就厭煩!搞半天我把你當朋友還是自作多情了?”
樂正純的臉色變得太快,讓步朗尼一時瞠目結舌,他語無倫次道,“教授,您,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沒有呀?我就是想好好謝謝您……”
樂正純卻意興闌珊地說,“從我認識你開始,快一年了吧,你倒是次次鞠躬,聲聲客氣,但是總沒有把我看做朋友對吧,就拿剛才說請我吃飯的事來說,你就是當成人情交際來看的,而不是真心想和我吃飯。”
“這,這又是從何說起呢?”步朗尼覺得這帽子簡直太大,罩到他頭上一片雲裏霧裏,樂正教授的思維也太跳躍了吧,怎麼就扯到應酬交際上去了?他可是想真心——和樂正純成為朋友,就像父親和鍾誠那樣,成為對彼此有用的朋友。
樂正純揮揮手轉身,“算了吧,我現在沒心情了。”竟然毫不回頭地走出了教室,那在光線中越來越淡的身影,讓步朗尼簡直懷疑自己在夢境。
應該打聽一下樂正純到底是個什麼性格的人,步朗尼一邊嘀咕著一邊往外走,路過學生禮堂的時候看見許多人圍著很多展板在看熱鬧,他幾乎是從來不參加娛樂性質的社團活動,在學校的唯一樂趣就是去聽自己喜歡的各項課程而已,他突然驚覺那些天天見麵的同學自己也叫不出幾個人的名字,而學校的集體活動他更是從未露過麵。
步朗尼還不知道,同學們把他稱作水仙王子,因為他的眼裏除了自己根本就沒有別人。
但是今天不知哪根筋有點抽抽,他居然好奇地擠到展板跟前想看個究竟,原來是食品科學係和中醫大的護理係在搞外校聯誼,護理係90%都是女生,而本校的食品科學則是工科男生的天下,這樣的聯誼還挺門當戶對的。
聯誼活動有個項目是要現場烹飪營養美食,通過抽簽相對應的號數,一方扮演身患某種疾病的病人,另一方則要做出適合他食用或者有治療效果的膳食,最後再請老師來評分、同學們品嚐,聽起來似乎是很有趣又有意義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