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紀元235年,秋分。
太陽在北冰洋漂浮的冰川後,收斂了最後一縷光芒。
這意味著,生活在北極堡壘的居民們,維持了6個月的極晝生活的結束,迎來了久違的第一個夜晚。
冰原上,一片燈火通明,「拾荒者」的運載車隊滿載而歸,正一輛輛排著隊準備進入堡壘下麵的傳輸電梯。
一個身穿厚毛領呢子軍大衣的青年,從最前麵的領航車上推門蹦了下來,呼出一口白氣。
青年身形瘦高,巴掌大的臉上,被一個皮質護目鏡占去了三分之二,隻露出了高挺的鼻梁和兩片淡色的薄唇。
他肩膀寬闊而平坦,站在那兒活脫脫一個人形衣架,裏麵是一件黑色緊身高領針織衫,襯得他脖頸修長。
雖說9月的北極算不上是最冷的時候,但在夜晚的冰原上,他這一身板板正正的,還是略顯單薄。
可他跟感覺不到冷似的,四肢舒展,脊背也挺得筆直,微長而卷曲的頭發被寒風吹亂,糊在了護目鏡的鏡片上。
他抬手把護目鏡推到額上,束住了亂飛的頭發,露出了好看的眉眼,一對極為淩厲的眉毛和一雙如花瓣般多情的眼睛,不過眼皮上挑時,有點兒下三白,看起來不太好惹。
“老金,下來透透氣吧。”他回身敲敲車窗,對車上的平頭男人說道。
男人不情不願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從車上慢慢走了下來。
他身材要比青年魁梧不少,一張雷利的臉上能看見歲月的風霜。衣著簡樸,卻是保暖的麵包服,是「拾荒者」的標配打扮,除了脖子上的黑色項圈,一下一下閃著紅燈,像個定時炸彈。
青年靠在車邊,從兜裏摸出盒煙盒,抽出一根遞給了他。
男人沒有接,而是把眼神撇向了無光的遠方。
青年也沒勉強,直接把煙叼在自己嘴裏點燃,津津有味地深吸一口,誘惑道:“真不來一根兒?一會兒進去了可就沒這麼好待遇了。”
叫“老金”的男人麵色不善地看了看他,冷聲道:“少惺惺作態了,誰不知道你‘瘋狗’的名號,反正我什麼都不會說,你有本事就直接殺了我!”
“那我可還真沒本事啊!”青年吐出一口白煙,垂眼笑了起來,露出冷森森的白牙,邊笑邊把煙頭按滅在老金的胸前,麵包服頓時燒了個大窟窿。
老金嘴上說他瘋,卻沒想到,他竟然能瘋到這種程度,聲色俱厲道:“林曳!你他媽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說到底還不就是那幫純血人的走狗!”
“哦,我也沒以為自己是別的,”林曳不以為意,他直接順勢把煙頭塞進了自己剛剛燙出來的衣服窟窿裏,上眼皮一掀,用黑洞般深不見底的瞳孔,盯著老金道:“金指揮,被瘋狗盯上不好受,但也別亂扔垃圾哈!”
說完,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打開車門鑽進了車裏。
留下被氣的麵色鐵青的老金,低頭看著卡在自己衣服上煙頭,拿也不是,扔也不是,隻得陰惻惻地攥緊拳頭,低低罵道:“狗雜種!”
“雜種就雜種,別總帶‘狗’,現在這世道,狗可金貴,我都有點兒分不清,你到底是在罵我,還是在誇我!”
林曳連句罵都沒讓掉地上,他拍拍敞開的車門,繼續道:“上來吧,金指揮官,該進去了。”
確實,現在這世道,狗比人金貴多了,確切的說要比他們這些改造人金貴,那些純血人依舊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
老金仰頭看了看飄在冰原上空的堡壘,像一座巨大的螺旋型蜂巢。他歎了口氣,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從外麵看這個龐然大物了。
自從2049年,太陽磁場扭曲,輻射異常,導致地震、海嘯、暴雨、台風等自然災害頻發,世界海平麵急劇上升,沿海國家和地區相繼沉沒,數以億計的難民無家可歸。
而且無獨有偶,隨著天災一起到來的,還有人禍,大國們為了搶奪資源屢屢發動戰爭,不惜將核武器和生化病毒都投入了進來,交錯影響,導致局麵失控,到處都是喪屍和變異了的動植物,讓幻想中的克蘇魯世界成為了現實。
好在災難剛開始時,不少有前瞻的各國財閥和科學家們開啟了一個類似於「諾亞方舟」的計劃,在北極上空建造了一個空中堡壘,他們和人類可利用的部分動植物,才得以幸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