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見到岑望。
是在岑願怒懟他那個歪屁股的老爹,然後一氣之下帶著他回家住。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岑願的家人。
那次他們家人聚得很齊,就連一向不在家,在外找靈感的岑許都在。
剛剛被親生父親打了一巴掌的顧銘感到無所適從。
就是有種陰溝裏的老鼠第一次見到陽光的感覺。
總感覺在這其樂融融的家庭氛圍中,他屬於格外多餘的那個。
岑願窩在自家母親懷裏講述著顧父的偏心,還有為顧銘受傷而氣憤。
那個溫柔的女人用一種近乎疼惜地目光看向顧銘,溫聲吩咐保姆去拿醫藥箱,
顧銘感到更加無地自容。
還是一旁的岑望看出顧銘的尷尬,給他遞了杯水,接過了母親手中的棉簽和藥膏。
“媽,你嚇到別人了,我來吧。”
岑母似乎也覺察到顧銘的不自在,笑了笑,“好,給你。”
冰涼的藥膏在臉上鋪開的那一瞬,顧銘的腦袋縮得更低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可他不想哭的啊。
他不想這麼軟弱。
可他……忍不住。
已經很久沒人關心過他身上哪怕一點點的傷口。
久而久之,連他自己也習慣了。
輕柔的風拂過臉頰,低低的笑聲從頭頂傳來,
一隻大手揉了揉蓬鬆的發,
“好了,吹吹就不疼了。”岑望收回手,“和小幺一樣愛哭。”
一旁在吃瓜的岑願不服氣了。
“哥,你不要汙蔑你可愛的弟弟,我哪裏愛哭了,我帶著他嘎嘎亂殺好吧。”
“就他那個歪屁股的爹,我給他罵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岑望敲了一下岑願的腦袋,“得了吧,人家是看在爸媽的麵子上。”
“媽,他打我!”
少年直接撲進母親的懷中嚶嚶哭泣。
岑母溫柔地撫摸著少年的發,“得了,你別說了,就姓顧的那德行,圈裏哪個不知道,鬧得那麼不體麵的。”
“就是!”
“你還敢頂嘴。”岑望瞪了自家混世魔王一眼。
岑願縮了縮脖子,卻還是梗著回道,“本來就是,以後顧銘就住在咱們家了,我旁邊那間就挺好的。”
岑望將醫藥箱收好,“得了吧,你問別人意見了嗎?”
“顧銘肯定願意!”
岑望無奈,掛上溫和的笑,偏頭看向好似鵪鶉的少年,“那顧同學願不願意來我們家住?”
“我那個懶弟弟一天天讓人操心,顧同學幫我看著他點,好嗎?”
聲音溫柔,讓顧銘更想哭了。
明明是他麻煩了岑願,怎麼說起來卻是岑望在請求他呢?
怎麼這麼好啊?
顧銘已經不記得自己回答了什麼。
隻是從此以後,岑家成了他第二個家。
無論搬到哪裏,無論岑願住到哪裏,他的房子裏總會給他留下一個房間。
他和岑願也成了學校裏形影不離的人。
每次岑母研究了什麼新菜,岑願總會興衝衝地拉著顧銘回家。
十有八九是岑望來接的。
岑望對他的稱呼也從顧同學,變成顧銘,到最後的阿銘。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岑望的呢?
顧銘自己也不知道。
少年人的心動就是那樣莫名其妙。
隻是當少年第一次的夢中出現那樣一個人,那張臉逐漸具象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完了。
顧銘並不貪心。
隻是聽到一聲“阿銘”,放在齒間嚼著,就能嚐到點甜。
就這樣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其實也不錯。
岑望也逐漸從大家口中,岑家那個很有出息的後輩變成了能和父輩在酒桌上應酬的岑總。
商場上的威名,顧銘在生活中其實並沒有感覺到太多。
他隻是覺得岑望好像變得更加沉穩了。
也好像離他更遠了。
他抱著隱秘的心思,不遠不近地看著岑望。
其實那次岑望來接他,他真的很意外,也很開心。
認識那麼久,其實單獨相處的時間並不算多。
當岑望說出“應該以你為先”那句話時,明明知道他不是那樣的意思,顧銘的心裏還是忍不住為之顫抖。
就這樣吧。
等到岑望成婚。
他也該死心了。
他沒有勇氣,也並不想去打破這樣的平靜。
也是從他意識到這件事開始,他對岑願有了一個秘密。
唯一的一個秘密。
暗戀,就該是暗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