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南封坡邊界雜草叢生。
黑壓壓的北厲大軍踏著蕭蕭風聲而來,隻見一個雙眼纏繞黑色紗布的小郎君靜靜立在幽靜深邃的山口處。
他身形瘦弱,手執一杆丈八長槍。玄色勁裝上沒有代表任何一方勢力的標識,便不受任何一方的保護與忌憚,在尚武境內是最容易遭受欺淩的一類群體。
北厲鐵騎粗略判斷,他來自避禍多年的南封坡,是個用槍防身的平民。
大軍壓境,馬蹄聲四起,他仿佛沒聽見似的,隻此一人泰然處之。
狂風席卷,黃土飛揚,一股腦吹向盲眼小郎君瘦弱的身軀,北厲鐵騎玄甲上沾染的血腥氣鋪天蓋地地湧來。
那小郎君就算是個瞎子,也該察覺有大股兵馬到場。而他穩如泰山,比他們這群身經百戰的士卒還要淡定。
北厲士兵百思不得其解,該不會這人又聾又瞎、嗅覺還失靈,沒發現大軍過境,所以能夠冷靜如常?
北厲鐵騎初來乍到,對地形並不熟絡。聽聞南封坡山勢高聳、天塹眾多,便要派斥候進去探探路。
正巧有個本地人守在此處,便省去他們親自探路的麻煩。
為首的將領趁那位小郎君尚未察覺,號令大軍停止行進,獨身一人翻身下馬,走到盲眼小郎君的麵前。
用他平生最客氣的語氣說道,“敢問閣下,守在此處是在等什麼?”
盲眼小郎君微微笑著說,“我在等龍神。”
北厲將領謊稱道,“在下是慕名而來的外鄉人,敢問閣下,龍神的傳聞是不是真的?”
“我眼睛瞎了,看不到龍神,隻聽鄰居們都在議論,定當是真的。”
“倘若龍神來了,閣下的眼睛看不見,豈不是白等一遭?天色晚了,倒不如讓在下送您回家。”
“也好,您初來乍到,我總該盡地主之誼,為您找個住處。”
將領一看計劃成功,抬手示意北厲大軍跟上。盡管北厲鐵騎極力控製馬匹,難免踏出馬蹄聲。
耳背小郎君的聽覺突然又恢複了,在馬蹄聲響起來的一刹那停下步子,疑惑地側耳去聽。
“怎麼深更半夜,還有馬兒途經此處?”
“附近沒有馬兒經過,或許是閣下聽錯了。”
北厲將領當即打手勢,指揮大軍按兵不動,隻讓部分精銳出列,令斥候全營跟上。
反正對手隻是手無寸鐵的平民,待到他們摸清南封坡地形,再出動鐵騎踏平南封坡也不遲。
小郎君很快接受了北厲將領蹩腳的謊言,勾起唇角,溫和地笑了笑。
“實不相瞞,自從龍神出世那日,我就一直在這裏等待龍神。或許是我太期盼龍神出現,生出了癔症也說不定。”
北厲將領嗤之以鼻,要說癔症,南封坡居民各個都患有癔症。生逢亂世,竟然不修武藝保護家園,妄想求得神明庇佑,活該被他們這群得勢的武人欺負。
千百年來隻憑武力定勝負的世界,誰還慣著這群隻會耕種的平頭百姓啊!
強者注定霸淩弱者,弱者注定消亡,這就是他們北厲立下的規矩。誰敢不服,讓鐵騎踏平便是。
勝者為王敗者寇,武力強者說什麼都是有理的。
盲眼小郎君以長槍作拐,謹小慎微地試探前路。他走得實在太慢了,北厲將領等不得,連忙上前攙扶。
“閣下就直說應當往哪個方向走,我扶著您走還能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