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三年,鍾鐵山在戰友馬學順的飯館當了三年廚子。跟老婆孩子分居的生活真比在部隊當兵還難受。
大紅是村裏屬得著的富婆兒,家裏已經製備上了彩電、冰箱錄音機。八十年代能掙到上千塊錢的爺們兒在廣大農村是鳳毛麟角,這胖媳婦遭人嫉妒也惹人羨慕。她帶著兩個小兒子夏天住自己家,到了冬天就去鄰村娘家住,逃避生火炕的辛苦。她是個連笨帶懶的媳婦,身子懶笨,腦子可不笨。她仗著心眼兒好,大大咧咧,慷慨待親友,賴在娘家吃吃喝喝湊熱鬧,每個月交給兄弟媳婦800塊,這一家人全都沾了鍾鐵山的光。她明明知道兄弟媳婦愛耍個小花招賺點零花錢,為了娘家的安定團結,她總是睜眼裝瞎。
鍾鐵山厚道,自己在省城給家掙錢,媳婦愛怎麼花,怎麼花。
一個月才回家兩三趟,別的好辦,想兒子,想老婆想得他實在受著煎熬。他除了給大紅生活費,自己一直在攢錢,將來沒人跟傻兒子幫兒的時候怎麼也得給他招個差點的女人啊,哪怕是精神病、盲女、腿腳殘疾的閨女呢,隻要有人肯嫁幫兒,他這輩子也算對得起孩子。
鍾鐵山一般情況下分上、中、下三旬回家三趟,隻有這三天他們才能過過夫妻生活,這兩位常年處於性渴望狀態的壯年男女反而像戀愛一樣思念著對方。
在省城單身宿舍的日子,鍾鐵山的枕邊總愛擺上一盒避孕套。他把個避孕套吹成大氣球,大氣球的末端有個奶頭狀的小鬏鬏,像是他媳婦大紅那個大奶子的複製品,鍾鐵山專門愛摟著那東西,叼著那個小啾啾自慰,隻不過,到了鍾鐵山用力過猛的刹那間,大白氣球,“啪”地一聲爆裂,他的樣子也像個泄了氣的皮球進入五花八門的夢境裏。
大紅雖說胖點兒,但她胖得不蠢,胖得性感,生過兩個孩子之後就日益凸現出火辣辣的性格,尤其是趕上鍾鐵山回來過夜,她就嘴裏不停地說著髒話,哼著黃色小曲兒,她身上似乎還存留著一點不知道別的女人是不是也有的強占欲,說句到家的話,大紅在那方麵可不像農村婦女,她,她過於主動。這種野辣味表現在炕頭上反而讓鍾鐵山神魂顛倒,他立時會覺得世界上所有女人就他的大紅最懂得讓自己的丈夫開心。
然而,有很多回都是,大紅前半夜跟他撒歡兒,做個丈夫枕頭邊兒的性情女人,而後半夜大紅就會變成了怨婦,淚水漣漣地求鍾鐵山多回來幾趟。讓鍾鐵山一回一回地給他保證,她明知道是自欺欺人,鍾鐵山嘴上答應了也白費。
今年秋天,鍾鐵山總算有望結束與老婆兩地分居的日子,他那個戰友馬學順的生意越做越大,自己買了兩輛大解放運輸車,鍾鐵山一知道信兒就打算找他要求開車。
馬學順的公司從小平房搬進了單元樓房。別看這小老板在生意場上一路走順,情場上卻栽跟頭不小。他娶的漂亮媳婦當然要比鍾鐵山的媳婦王俊紅漂亮十倍,還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但,這是一隻馬學順養不起的富貴鳥,在他稍不留意的時候,那富貴鳥飛到了更高、更顯赫的巢穴。女人對馬學順的背叛讓他當了兩年的王老五,不願回到家裏睹物思人,因為馬學順至今還沒找到比他前妻更漂亮的女子。
鍾鐵山今天不當主灶,吃過晚飯,便從他打工的飯館溜達到馬學順住的樓房試探著找他。鍾鐵山輕易不找馬學順,隻要找他肯定是有事情。
馬學順今晚還真在辦公室。說是辦公室也是他的單身宿舍,他和前妻沒有孩子,離婚後經常住在辦公室不回家。鍾鐵山到他的辦公室去過兩趟,他一進屋就打趣兒說:馬老板,你這簡直就是個馬圈啊,到處是馬。也別說,馬學順離婚後,把從家裏搬出來的稍微值錢或者是喜愛的擺設這麼一盤點,幾乎全都跟馬沾邊兒。金馬、銅馬、鐵藝馬、木頭馬、象牙馬、還有七匹馬拉著的馬車,還有牆上掛著的是駿馬圖,馬鞭子,馬頭琴到處是馬。就連老板桌上掛著的橫幅也叫做:天馬行空。總之,這裏大馬小馬比比皆是。馬學順不光姓馬,他還屬馬。
按響馬學順的門鈴,鍾鐵山有點後悔,因為馬學順磨蹭老半天才來開門,鍾鐵山知道有女人在,並且肯定在嘰裏咕嚕地穿衣裳。他剛想走掉,門開了。馬學順讓進鍾鐵山的同時,順手推出了一個塗脂抹粉的年輕女郎。那女的長得模樣挺俗氣,很難讓人記住她的臉,隻有那張塗得血紅的大嘴片兒叫人以為她吃了耗子。年輕女人出來的時候繃著臉,用斜眼撇了撇鍾鐵山,讓他心裏好大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