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核兒(1 / 3)

發生在鍾家的好多事兒都快,快得那麼邪性,往往還等不到別人做出相應的反應,竟然就吹燈拔蠟,灰飛煙滅了。

譬如大紅,在2003年全國鬧非典的那年說死就死了,大紅不是得非典亡故,而是因為大麵積腦出血。巧兒那年是北京非典救助組織的誌願者,當時被隔離,不能回家,她沒能見上母親最後一麵,這是一件足以叫她抱憾終生的事情。

鍾鐵山給大紅送葬那天,他的表妹柳秀蓮帶著自己的新丈夫來到鍾家院落,他們幫著鍾鐵山發送走了大紅這個苦命的女人,一個偉大的母親。

鍾鐵山已經是欲哭無淚了,他像個木頭人一樣聽任柳秀蓮兩口子的擺布。

秀蓮依然是風韻猶存,一襲黑色的綢子衣褲顯得她更是俏然秀麗。她去年嫁給了同村一個幹小買賣的男人,各方麵條件都還不錯,鍾鐵山當時給她送上了兩千塊錢的厚禮,秀蓮著實感動了好一陣子。

鍾鐵山一輩子命運多舛,手頭兒緊的時候幾乎沒有,這不,埋上了大紅,錢花得差不多了,鍾鐵山又得上了巧兒的接濟,現在,巧兒當了大夫,每個月巧兒都給父親寄上1000塊錢。

念完五年大學,巧兒分配到了省城中心醫院,她留在北京工作不是沒有可能,但,她一直牢記著鍾鐵山過去總掛在嘴邊的願望,有一天把家一定安在省城。分配工作後的轉年,她考上了省醫科大學心血管疾病的研究生。

下個月,巧兒將要成為省中心醫院黨委書記的兒媳婦,她的未婚夫肖明是本省醫大生命科學專業的博士生。

巧兒不如從前水靈了,說起來她算不上天生麗質,但她擁有大多數美女所不具備的智慧和知性,冷眼觀望她並不像27歲的姑娘,你甚至感覺到她就是一個代表著成熟和母性的女人。

她所在醫院黨委書記的兒子肖明求婚三次終於大功告成,最後一次求婚是因為他的癡情和誠懇深深地感動了巧兒。

肖明是個學究派頭兒十足的小夥子,論起家裏條件和自身素質,他找個多漂亮姑娘都不在話下,可他就是挑三揀四哪個都看不上。有一天在電視新聞上他看見了鍾巧的一個身影,馬上說了句:這女大夫真不錯!肖明的媽一看是自己丈夫醫院的職工,馬上就告訴老頭子盯住這姑娘。

要說姻緣這東西真像是天注定一般,省中心醫院黨委肖書記叫黨辦主任一打聽,嘿,這鍾巧還真是小姑獨處,而且正在肖明讀博士的大學裏念著碩士呢,這樣,肖明就開始了向鍾巧的強烈攻勢。

鍾巧論起年齡也是老大不小,找個合適對象不容易,眼看著自己就27歲,再嫁不出去,她都有了找個二婚男人的打算,隻要這個人各方麵優秀,她並不在意年齡和長相,關鍵還得真心喜歡她。起先,醫院黨辦女主任來說媒,她回絕了。再後來,肖明經就常出現在她愛去的場所,圖書館、食堂、電子閱覽室、網球館那些能碰到巧兒的地方,巧兒也就試著跟他做個朋友。直到今年12月25號那個晚上,是巧兒陽曆生日的那天,一大早晨她除了接到父親的電話以外,還接到了另一個男人的電話,這男人就是肖明。

巧兒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到你們醫院人事科去查唄,提前三個月就查出來了,想今天中午請你吃飯,賞臉嗎?

不行,我是早班,下三點。巧兒沒撒謊,確實如此。

那就晚上?

晚上就不出去了,我不習慣。

那端的肖明隻好悻悻地撂下電話。晚上九點的時候,巧兒在宿舍裏躺著看書,他的手機又響了,肖明今天第三次來電話,他的聲音非常激動,他大聲地說,鍾巧,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站在窗口,別動,我現在就站在你們醫院的頂樓上,你不出屋子就能看見我為你點燃的27響禮炮和禮花。

在這個寒氣襲人的冬夜,肖明果然爬上了省中心醫院的頂樓,他點燃然了27個禮炮和禮花,在省城中心醫院的最頂層,一束束五彩繽紛的硝煙把整個城市的上空映照得燦爛輝煌,隨著硝煙散盡,第27聲炮響結束了房頂小夥子的高超演技,接著,巧兒電話響了。

肖明站在料峭的寒風中,拿著手機,他聽到了鍾巧感動的啜泣聲,肖明,謝謝!你在哪?我,我想見你。

這個晚上,鍾巧被感動得痛哭流涕,好一個浪漫肖明,好一個情深意篤,這樣好的男人怎一個謝字了得呢,鍾巧的愛有了真正的歸宿。

肖明要娶鍾巧必須答應她一個條件,這條件對於肖明來說簡單得就易如反掌,巧兒要求在自己結婚之前把父親和幫兒哥安排在省城生活,替他們父子買下一處便宜的居民住房。

今年春景好,在巧兒的眼裏是美不勝收的,處處充滿生機、溫暖、和諧。她這個鍾家養女不僅有了愛情,還能把鍾家父子接進省城了。這感覺讓她仿佛成天沐浴在清新淳美的潮汐裏,心緒怡然、精神煥發。

一大早兒,巧兒的手機就吵醒了她和熟睡的肖明。

新房子鑰匙剛下來,兩個年輕人就進入了新同居時代。巧兒接過肖明遞過來的手機一看,顯示的名字是爸爸。

啊?我爸,這老頭兒,手機給他快半年了還是頭一次接著他主動打過來的電話呀!巧兒自言自語道。因為這個手機隻有巧兒每星期六晚上打過去,向鍾鐵山問候或是彙報一下她的近況。

電話那頭兒傳來鍾鐵山呼吸急促的聲音,還伴有猛烈的咳嗽。巧兒的臉色大變,她急忙問,爸,怎麼?

你,趕緊回家,請假,爸爸,快,快不行了。

不會吧?巧兒被鍾鐵山的話嚇哭了。

回來,我隻能等你三天,你,你知道爸的脾氣。

對方手機關上了,巧兒舉著手機,僵硬寞然地坐在床上愣愣地冥想、發呆,三天?一種直覺告訴她,父親的生命恐怕真的敖不過三天了。

一場大風雨過後,巧兒和肖明來到鍾鐵山的炕頭兒前,他正睡著,他禿頂兩側的鬢角和胡子已經續得老長,臉上除了有幾條下陷的皺紋,剩下的隻有蔫皮包著骨頭,乍一看,像個留著胡須的骷髏。才幾個月不見,怎麼父親變成了這樣啊!

她到家二話沒說,吩咐肖明掏出早就預備好的輸液器,白蛋白,準備給鍾鐵山打吊針。

嗬!是巧兒?我是你爸遠房的表姐,你蓮姑姑,你爸托勝利媽捎信讓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