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並沒有和陸司昭預想的那樣,下了班就去醫院。
昨天去醫院,一半是出於人道主義同情,一半是因為輿論,畢竟,王金花名義上還是她母親。
至於王金花昨晚說的那句等身體好了要賺錢補償她,誰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實意,反正她沒當真。
對於原主的這兩個家人,她更多的是處於觀望和防備狀態。要是能改邪歸正,那最好不過;假使改不了,她得想辦法脫離出來。
“瑤瑤再見,海燕姐明天見。”
和徐婷、王海燕分開後,夏瑤直接坐公車回了家。
六點半下班,回到家差不多七點,這個時間,筒子樓裏的人大多數吃過晚飯了。
夏瑤緩緩穿過逼仄、昏暗的樓梯間,走到自家門口前,看見一年輕女子彎腰在煤火爐上炒菜。
她似乎廚藝很不錯,老遠就聞到魚香。
正打量間,一個身材瘦小的五六歲男孩從裏屋走過來,他先是盯著鍋裏的魚頭豆腐湯看了一會兒,這才注意到旁邊的夏瑤。
他的目光極其凶狠,看向夏瑤的刹那,夏瑤仿佛看見了一頭護食的惡狼。
“……”
夏瑤沒搭理他,對著做飯的女子說道:“你好,麻煩讓我過去下。”
樓梯間本就狹窄,又堆滿了煤球、雜物,根本沒多少落腳的地方。
那女子聞言立馬直起身,歉意地站到房門口,邊觀察夏瑤邊笑著說:
“你好,我叫林嬌嬌,這是我兒子沈淮安,我們今天剛搬過來,以後說不定得給大家添麻煩。”
女孩很年輕,五官精致,隻是麵色有些蒼白,林黛玉似的弱柳扶風,母子兩人都病殃殃的,像是剛從災區逃荒過來的難民。
她說話的時候,沈淮安的眼神一直沒離開過夏瑤,惡狠狠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夏瑤有點無語,她還沒餓到從小孩嘴裏奪食的程度。
她忽視沈淮安的視線,朝林嬌嬌頷首,快步經過爐子。
身後,林嬌嬌的聲音又起:“你住哪?”
她給人的感覺與她兒子完全相反,語氣輕輕柔柔的,如沐春風,完全讓人無法產生反感。
“我就住在你們隔壁。”
“那好,等做好魚湯,我給你們送碗過去,嚐嚐我的手藝。”
餘光瞥見沈淮安捏緊的拳頭,仿佛下一秒就要衝過來撕咬,夏瑤婉皺眉拒道:“不用,我吃過了。”
話音剛落,夏小兵端著爐子從裏麵出來,瞥見夏瑤,高興地喊道:
“姐,你回來了!我下班後去菜市場買了菜,正要做飯呢。”
“對了,媽被我從醫院接回來了,沒傷著盆骨,腳踝有點扭傷,醫生說在家休養幾天就好了。”
昏黃的燈光下,他眉眼帶笑,臉頰露著淺淺的酒窩,完全是個陽光大男孩的模樣。
對於王金花的傷,夏瑤沒感到意外,淡淡點頭,問,“買了什麼菜?”
“買了半斤骨頭,準備燉湯給媽補補,另外還買了兩條鯽魚,四個蘿卜。”
夏小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畢竟以前沒買過菜,他也不知道這麼買對不對。
“嗯,挺好的,那你做吧。”
夏瑤沒問錢從哪來的,要是猜測不錯的話,應該是賣單車的錢付了醫藥費後剩下的。
“回來了?餓了吧。”半躺在沙發上的王金花一直留意著門口的動靜,看見夏瑤進來,咳嗽了聲,扭捏地打了招呼。
沙發下麵鋪著一床薄毯子,她身上蓋著厚厚的軍大衣,被夏小兵照顧得不錯。
“媽好點了沒?”夏瑤懶得去想她是否真心實意,王金花裝母慈她就裝子孝。
“嗯,再休息幾天應該就可以上班了。”王金花端起旁邊的瓷缸喝了口熱水,沒看夏瑤眼睛,“我托李大嬸子找了個菜市場殺魚殺雞的活兒,腿傷了沒事,可以坐著幹,一個月能有二十五塊。”
頓了一下,將瓷缸推了回去,這才看著夏瑤說,“以後我和小兵每個月給你三十,爭取早點把那三百還了。”
夏瑤將隨身的包包取下來,掛在自己臥室門後,去澡堂洗了洗手。
王金花見她半天不回應,有些自嘲地搖搖頭:“你也別怪我和小兵給的錢少,我倆一個學徒工一個臨時工,工資就那麼點,加起來才五十,給你三十,再留二十買菜吃飯用。人啊,隻有自己去賺錢了,才知道這錢有多難賺。”
夏瑤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她也沒有要逼死他們立馬拿出三百塊的打算,“好,那每個月就先給我三十。”
夏小兵換了煤球生好火,跟著走了進來,麵露難色:“姐,我……我不會做飯。”
“那你把菜洗好。”
夏小兵忙不迭指了指砧板:“已經洗好了,魚也清理了,蘿卜也切了,炒就行了。”
他尷尬地笑了笑:“我炒也行,就是怕自己做得太難吃,浪費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