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汽車穿破夜色徐徐駛向醫院。
陸司昭坐在後排閉目養神,眉頭蹙著,拇指和食指支額,似是有些不耐。
“廠長,到了。”李助理掃了眼後視鏡,出聲提醒。
陸司昭睜眼,迅速推門下車,徑直來到二樓那晚夏瑤出現的病房。
房門是開著的,站在門口一望到底,沒有夏瑤。他不認識夏母,但床上幾個病人年紀都挺大,與夏母年齡不符。
“阿昭,你怎麼來了?”
陸雲桑一身白大褂,手裏拿著病曆本經過時恰好撞見他,意外愣了愣,轉瞬後反應過來,用病曆本拍了拍他胳膊,笑得耐人尋味:
“那女孩的母親前天就出院了。”
“……”
“我是過來看爸爸的。”他居高臨下俯睨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走到最後一間病房。
陸雲桑望著他背影搖了搖頭,笑著沒有拆穿,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抽出圓珠筆,嘴角笑意斂起,手指敲了敲房門正色道:
“查房了。張國強,李大柱,王秀娥……”
陸司昭進去時,陸父正戴著老花鏡,半倚著床頭看書。
“你過來這幹什麼,還不去廠裏盯著!”
陸父神色肅穆,從鼻梁上取下老花鏡,直直地看著陸司昭,目光炯炯有神,非常有穿透力。
“行,那我現在回去。”陸司昭口吻很淡,也不做多餘解釋,轉身去拉房門把手。
“站住。”陸父合上書放在床頭櫃上,繃著臉道,“既然來了,那就陪我說會兒話吧。”
手指落在把手上的動作一頓,俄頃,懶洋洋地走過去拿起桌上的蘋果,慢條斯理地削著。
房間裏誰也沒有說話。
隻剩下小軍刀劃破果肉發出細微的聲響。
陸父偏過臉,看著大紅的蘋果皮垂落在空中晃晃蕩蕩,脆弱得好似隨時都會斷掉。他端起茶杯揭開杯蓋,吹了吹漂浮的茶葉,語氣放緩了些:
“馮書記最近有沒有找你?”
陸司昭神情冷淡下來,幹脆利落地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他,起身走到洗手間。
水從他指縫間穿流而過,淅淅瀝瀝,他用手帕擦幹淨軍刀收了起來,望著陸父口吻淡然:
“你想聽找了,還是沒找?”
“……你這是什麼態度!”陸父吹胡子瞪眼,生氣地將蘋果往書上重重一擱。
陸司昭笑了笑,說道,“爸,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房門關閉的刹那,他聽到陸父暴跳如雷的吼聲:
“小昭,你不要太任性!”
任性嗎?
陸司昭在心裏冷嗤了聲,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裏,忍耐著沒點燃。
他煩躁地解開中山裝的紐扣,夜風吹起衣角翻飛,整個人像是浸了層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