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陽看了程錚一眼,解釋道:“魔教是一個化外的邪教,教眾視人命如草芥,連自己的生死亦不看重,是頂頂難纏、無法教化的一群妖人。魔教總壇地處極北,具體的地點卻是不清楚。他們教派原本有自己的名字,隻是極長又極拗口,因此在魔教這個稱呼傳開之後,連他們本教的教眾都如此稱呼,且引以為榮。”
我聽了隨口笑道:“他們倒是灑脫。”
程錚投給我嚴厲的一瞥:“什麼?”
我連忙解釋:“不不,我的意思是……”
“你須謹記,令尊就是命喪於魔教之手!”程錚再次打斷我的話,鏗鏘有力地訓斥我。
李少陽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身為青陽弟子,最最緊要的一點就是不得與魔教有任何瓜葛,不得動惻隱之心!須知可能由於你眼下的一念之仁,往後便會有無數無辜百姓遭受牽連!”
我被訓得諾諾連聲,又再四地解釋表示自己沒有同情欣賞的意思,李少陽的神色才稍微緩和:“你須記住,狼永遠是狼,總是要吃人的。”
我連連點頭受教,又趕到程錚身邊信誓旦旦地表忠心說好話,費盡唇舌才熄滅了他憤怒的小火苗,直累得筋疲力盡。
我真是自己作死,程錚之前明明提過,青陽派的諸位前輩都葬身於魔教手中,我竟在未亡人麵前誇凶手有個性,人家不削我一頓已算是客氣。
我在精神上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又反複提醒自己千萬不可得意忘形,尤其是拜見掌門人時,一定要裝得根紅苗正,苦大仇深。
還好掌門人並沒長了一張階級鬥爭臉。
然而卻也不是仙風道骨的模樣。
青陽派現任掌門姓韓,單名一個荀字。今年五十有三,臉上雖然始終帶著笑,眉間卻掩不住淡淡的愁苦之意。大概是青陽事務繁忙,韓掌門剛剛年過半百便已經滿頭華發,右邊手肘以下空空蕩蕩,聽說是年輕時與魔教中人交手時中了毒,不得已壯士斷腕。
然而這並不妨礙韓掌門在牛掰的道路上一路狂飆,他現在的武器是銀絲織就的水袖,能柔能剛指哪打哪,活脫一個大叔版的小龍女,中國風的金剛狼。
我恭恭敬敬地向掌門大人磕頭行禮,韓掌門用水袖輕輕柔柔地托我起身,笑眯眯地點頭:“一看就是個機靈的孩子,師弟眼力不錯。——馮蒙,小竹跟如期差不多年歲吧?你受累,兩個孩子一起教,也叫她們做個伴。”
站在上首的一名中年人低低應了聲是,走到我麵前挑剔地打量幾眼,淡淡道:“跪下吧。”
我趕緊再次跪下,實實惠惠地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馮蒙道了聲起來吧,神情仍是不冷不熱:“一般弟子五歲入門,紮馬拉筋無不是正好,你八歲才剛剛習武,已經比別人晚了三年。萬望你能懂得勤能補拙的道理,好好練功,莫走歪路!”
我低頭稱是,並深深覺得痛哭流涕指天發誓絕不辜負組織期望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之類的反應似乎更加符合此情此境,也與我師父的語氣更般配些。
傻子都聽得出來,他不情願。
唉,總得允許人家擁有自由意誌麼。說白了,我就是走後門進來的插班生,後台不見得有多牢靠,功課卻是明顯不咋地,班主任怕我拖後腿也是情理之中。
咱就一龍套麼,又沒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菊花見了自動綻放的主角光環,氣性大了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且放寬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