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一邊手上加力,五指如鐵鑄一般,我頓時手腕劇痛,小半邊身子都沒了知覺,不由腳一軟倒在他腳邊,喘息著答他:“我……我知道。”話出口時不由胸口微酸。
傻子都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了態度。我這口肥豬養了一年多,之前吃的不幹淨的東西想必都已經排泄殆盡,該是殺了分享勝利果實的時候了。
思及此又愈發絕望:若他執意要用我做藥,我又哪有逃脫的機會?一切的逃生之法都不過是我癡人說夢罷了,現實是殘酷的,他不會給我任何活路。
我跪在地上動彈不得,東方儲竟還慈愛地看著我微笑:“知道就好。我怕是就這三個月左右的事了。你這一年來從未和我提過任何要求,我每思及此便愧疚萬分。現在就當是滿足我一個心願,你可想要我做什麼事?隻要你說,我便盡量去辦。”
想要你做什麼事?
這算是死刑犯最後那頓豪華的晚餐嗎?
我不由諷刺地看著他:“我想回青陽派。”
東方儲果不其然長歎一口氣:“情兒啊情兒,他們已容不下你,你又何必心心念念對他們不忘?”
我一笑:“教主方才不是說,隻要我說,您便盡量去辦?”
東方儲再次連連歎息:“你這倔脾氣!”歎了半晌又問,“你隻想回青陽?”
我垂目不語,眼前再一次掠過程錚的麵孔,心裏竟沒有一絲驚慌之意,想必我也早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東方儲摸摸我發頂,半晌低聲道:“你若想去,那便去吧……”
什麼?!我猛地抬眼看他,心中疑惑多過喜悅,鬧不準他究竟什麼意思。
死刑犯的最後一個願望是“放我走吧”,所以強盜們就真的把他放走了?
開玩笑!
我緊緊盯著東方儲,他沉默片刻,果然補充道:“我會叫墨潛陪你回去,你們快去快回,路上別耽擱,到了青陽派也別驚動別人,就遠遠地看一眼便趕快回來。……回來看我最後一麵。”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我不由胸口發涼,然而轉念又想,如今身在北地,魔教的大本營,我逃出去的幾率太少,所以才老實本分不招惹是非,但是到了中原就是遍地肥羊一匹瘦狼,墨潛就算武功再高又哪能十二個時辰地看著我?總能想到辦法給我逃了,到時候我就是泥牛入海,你們再想我乖乖回來送死可就難了!
主意打定,我不由喜笑顏開,然而麵上仍克製著沒有笑得太放肆。東方儲也看著我笑道:“我知你開心,就別繃著啦!——咱們父女相處了一年多,也算是兩相和睦,如今我就快要走了,就當是我用這個願望,跟你換一聲爹可好?”
大概因他聲音太輕,問到最後一個字時聲音竟有些發飄,像是氣力不濟一般。
我當然不會因為他一句話就同情心泛濫,然而這一個字換一個生機的交易明顯還是我賺了的,我當即作出幾許為難的樣子,咬了咬嘴唇,輕聲喚他:“爹。”
東方儲長出一口氣,綻出一個笑容:“好,好孩子。”又雙手攙我起來,“去收拾一下吧,好好養足精神,明日一早便啟程,早去早回!”
我大喜,連聲道謝後便忙忙退了出去,下午時又借著針灸的名頭去藥何渙那求藥。
藥何渙聽了我的簡述連連皺眉:“教主本就沒有拿你製藥的心思,不然他也不會一直不吩咐我替你調理身體以備藥用,現在又怎會因為愧疚而放你回青陽?其中一定有隱情,說不定教主早就知道你魚目混珠,所以將你放出去試探東方厲的動作。若他果然上當狙殺於你再嫁禍給墨潛,教主就能夠借此機會除了東方厲,再將自己女兒接回來繼位。——他說的三月之內的話,隻怕也是往少了說,試探少主動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