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這聲驚叫,那些巨大的雪塊終於緩慢地撞擊在一處,迸發出衝天雪霧,將整個山頂籠罩進去,仿佛一座白色火山突然爆發。
我嚇得肝膽欲裂。
程錚再次提氣加速,環住我腰的手臂箍得愈發緊,麵上也是凝重一片。
然而於這凝重中,卻又隱約摻了一絲猶豫。
我自然明白他為什麼掙紮,四下查看一番之後,按住他手臂疾聲道:“我們跑不過雪!要另想辦法!”
程錚恍若未聞,仍是拖著我和蕭杧發足狂奔,蕭杧雖仍是勉力跟上,然而眸中卻也透出幾許絕望。
大難臨頭,程錚功夫再高也無法同時保全兩人性命,他勢必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我深吸一口氣,厲聲向蕭杧道:“將喪鴉招來!”又掐著程錚手腕,直望向他雙眼高聲道,“程錚!雪崩越向下滑越危險,我真的有辦法!你停下!”
程錚這才緩下腳步,蕭杧喘過一口氣,忙也掏出排簫嗚嗚吹響。
在雪山轟鳴的背景下,他的簫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程錚伸手按在他後心,以內力助他再次吹響排簫
我急促道:“雪崩速度快威力大,但也來去匆匆,隻要能夠躲過雪浪壓來的那片刻,便可轉危為安。”說著一指天上鴉群,“地上無遮無攔難以躲避,隻有躲到天上,方能逃過一劫!”
又望向蕭杧急問:“之前那些馱飛毯的巨鳥呢?你多久才能招來它們?”
蕭杧恍然大悟,連忙又將排簫湊到嘴邊,借著程錚的內力高聲吹了一段旋律,重複三遍後,方喘息道:“它們沒帶皮毯,載人是不成了,但總歸比喪鴉好用一些。”
程錚抬頭望天,又看看呼嘯而來的彌天雪霧,雙手重新拉住我和蕭杧,使了個千斤墜墜入雪中,待腳下踩到結實的凍土之後才站直身子。
他將我背在背上,低聲囑咐我抓緊,又看著蕭杧沉聲道:“你的鳥群最好及時趕來。脫下外氅給我!”由於蕭杧曾經助紂為虐幫東方厲捉我回去,我家相公一直看他十分不順眼。如今火星撞地球,少爺口氣凶一點,倒尚在正常範圍之內。
蕭杧連連點頭,又急忙照做。
程錚將那皮衣繞著他裹了一圈,揪住衣襟將他拎在手上,再看一眼雪牆,突然吐氣開聲縱身而起,足尖在健碩的喪鴉背上不斷點踏借力,每躍一次便更高一丈,隻倏忽間便已跳到四五丈的高空之中。
也是三人實在超載太多,所有被程錚借力的喪鴉全都哀鳴一聲直直墜入下方雪霧中,為社會主義事業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接連踩死二十幾隻精壯的喪鴉之後,但聞我們頭頂天空傳來幾聲粗噶的鳴叫,那些腳上生蹼的大鳥終於姍姍來遲,伸展著有力的翅膀在我們身旁盤旋,豆子眼裏似乎還有些好奇。
程錚再次一躍而起,用空著那手抓住其中一隻大鳥的腳爪,另一手將裹著蕭杧的皮氅送上去,以搭扣勾住鳥兒身上皮質綁帶,又順手捉來另一隻如法炮製,而後便鬆手不管,道:“自己加固!”
說罷便再次移形換位。起落間,又是一隻喪鴉哀嚎一聲,灰烏墜地。
蕭杧手忙腳亂地弄好搭扣,又掏出排簫指揮喪鴉擠在一處,令程錚更方便借力。
程錚等了半晌,見蕭杧仍是安安穩穩地趴在皮氅上,便也放心把我從他背上扒下來,單手除下自己大氅,如法炮製地為我做了個小飛行器。
我一坐穩,連忙也將外套除下遞給他,由他最後給自己搭了個小巢棲身。
終於安頓下來,我們三人俱是長出了一口氣。程錚無師自通地輕彈大鳥利喙,驅使它們飛到我旁邊,問:“你不是說,雪崩來去匆匆?”
經他提醒,我也覺得蹊蹺萬分。
按理說,我們在踩喪鴉的階段便可以見證雪崩遠去的時刻了,然而現下雪崩卻仿佛變成了海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耳邊轟鳴悶響不斷,震得人耳膜發疼,好似天崩地坼一般。
這是引發雪崩的分量,還是炸山開礦的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