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的血漿好似噴泉一樣大量湧出,楚修竹伸指輕點東方厲腕上穴道,自己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她中的蠱毒比東方厲還深,現下卻強行催動內力替東方厲止血,自然也是苦痛難當。
東方厲端坐在原地,一雙眼睛溫柔地看著楚修竹,好像背上和手上流的是別人的血。
楚修竹遲疑一下,片刻後再次舉起斷刃劃向他左腕。
尺把長的傷口深可見骨,猙獰異常,楚修竹卻仿佛仍不滿足似的,以劍尖挑起東方厲手筋,用力一勾。
我忍不住一縮肩膀。
東方厲悶哼一聲,神色卻依舊平和寧靜,隱隱還帶著點喜悅。仿佛楚修竹隻是在他身旁臨帖拓字,他不過是悠閑地把酒相陪。
楚修竹再次強行動用內力封住他穴道為他止血,自己也再次側身吐血不止。
隻這麼片刻的功夫,兩人手上、身側都是鮮血淋漓,好像他們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已經悉數倒在外頭,兩人已經成了個空膛一般。
無音皺眉道:“女施主且住手罷,他雖是大奸大惡之徒,卻也不必在臨死前受此折磨。”
楚修竹聞言大喘一口氣,卻是再次拔出斷刃,按著東方厲腳踝一刀割下。
我連忙別開視線。
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在你麵前被生生剝皮抽筋是什麼感覺?
就算那個人是東方厲,看著他被一刀劃開皮肉,露出下頭的脂肪筋絡,再被人以刀尖挑出筋脈一根根割斷,我仍感覺不到任何快意,隻覺得毛骨悚然。
尤其是楚修竹每刀都是如此實惠,縱使相隔數丈,我仍可清晰看到東方厲手腕上猙獰的傷口:皮肉外翻,最深處已可見到白骨,筋脈被挑斷,鬆鬆地垂在外頭。
我呲牙咧嘴地看著兩個血人,心中約略猜到了楚修竹的打算,卻依舊覺得他們倆必然已經瘋了。
左腳之後又是右腳,東方厲始終隻是溫柔地看著她,不發一語,任她動作。
半晌,楚修竹終於強撐著將劍尖從東方厲腳踝處拔出,右手撐著斷刃向無音跪下,斷斷續續顫聲道:“魔教教主……東方厲,已身中蠱毒,四肢皆廢,再無能力興風作浪。望大師……以慈悲為懷……,允其遁入空門,潛心向佛,償還……往日罪孽!青陽弟子……楚修竹,願以性命擔保!”
無音大師不住低念阿彌陀佛,似是一時也沒了主意。
我咬著嘴唇不敢出聲:這一招苦肉計使得真絕!楚修竹看準無音乃是佛門中人,講究慈悲為懷,因此不說先做,先一步將承諾的條件做到了,把東方厲生生推到弱勢群體那一撥,直逼得無音沒了討價還價的餘地。
看來她這一年,的確蛻變了不少。
一個中年俠士突然冷哼一聲,高聲問她:“這位姑娘,你身為正道中人,卻與魔教教主糾纏不清,現下又為他求情,讓咱們饒他一條性命,實在是荒唐可笑!不說別個,段某且問你,你要如何擔保他不會再為禍武林?”
楚修竹咬了咬牙,半晌道:“東方厲對我用情極深,若我死了,他必也不能獨活。我願自廢一眼,剁去右手,交於正道看押。若東方厲再有異動,我即引頸受戮,絕無怨言!”
說罷將斷刃換至左手,手起刀落,眼見立時便要血濺當場!
東方厲突然一錯身子,用手臂迎向她劍刃。
但聞嗤的一聲,斷刃再次深深紮進他肉裏。
東方厲不以為意地運勁逼出斷劍,將其遠遠甩開,轉頭看著楚修竹輕笑道:“何必這麼麻煩。”
他抬眼看著無音,淡淡道:“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我且問你,是否楚修竹做什麼,你都非得要了我的性命?”
無音雙手合十,再宣一聲阿彌陀佛,似是默認了。
東方厲一笑,追問道:“如今我手腳皆廢,魔教中人也幾被你們盡數屠戮,你卻仍然不能放心嗎?”
無音垂目不語。
東方厲滿不在乎地點點頭:“我明白,斬草必要除根,留著我恐怕夜長夢多,還是死了最幹淨。”
他再次轉向楚修竹,勉強伸手撫上她麵頰,輕輕歎息一聲:“傻丫頭,何必為了我作踐自己?我明白,由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縱是你現下替我求情,也是身不由己,與立場無關。但如今我大勢已去,你再也不必擔心我會對青陽派不利了。……你我之間的孽緣,便在今日做個了斷吧!”
說罷一推楚修竹,整個人當即平平向後滑開,直退到斷崖邊上才堪堪停住。
東方厲坐在崖邊,轉頭掃視眾人一圈,輕蔑笑道:“非正道滅魔教,乃我滅魔教。非正道殺我,乃我不願再活於世!”
說罷一個倒仰,仿佛火鳥一般飄下山崖!
楚修竹痛叫一聲,當即雙手推地猛然前衝,竟是毫不猶豫地也跟著跳了下去!
眾人大驚失色,連忙疾步上前查看,不料還未衝到崖邊便聞風聲呼嘯,隻見倏忽一道紅影躍然而出,險險落在崖邊。
竟是楚修竹又被東方厲扔了上來。
楚修竹不發一語,剛剛落地便單手一撐崖邊岩石,再次墜入懸崖,追隨東方厲而去。
待眾人趕到崖邊查看時,卻是隻見一抹紅衣在雪霧間一閃而逝,而後便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