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亥時，萬物沉寂。
用唐寧所在現代社會方式來計算，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半左右，永新縣縣衙內，依舊是燈火通明。
左從霖知縣的縣衙後宅書房內，萬開江坐在書桌前，仔細地審閱追緝水寇的相關文件、證詞。
沒辦法，之所以這麼晚還要加班，是因為水寇殺周侍郎一家十八口的案子一直沒有解決。
如此懸而未決，似乎成了一樁懸案。
他與父親保證過，這次來到永新縣，盡心盡力“督辦”這個案子。
爭取在一個月之內解決，回去複命。
可是到現在他才發現，這個案子甚至連一點頭緒都沒有，完全是兩眼一抹黑！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頓時怒不可遏，萬開江真的氣急了，這簡直就是糊弄人。
二十天過去了，殺人凶手逃跑路徑都還不甚清楚，更不要說到底是何種身份了，這如何不讓他惱怒。
“萬四郎，下官......”
忽然覺得這個稱呼似乎有所不妥，左知縣當即改口道：“本官著實是沒有辦法，這些時日雷都頭每日都是在鄉野間加緊追查這件事......可是......”
說話間，左知縣低頭看向身邊站著的雷泰開，他想要轉移矛盾。
說實話，他忍了雷泰開很久了。
本來對雷泰開寄予厚望，沒想到是如此辦事不利的。
雖然這個雷泰開每天肉眼可見地消瘦，可是問題沒有解決，就是沒有解決。
在真相沒有浮出水麵之前，就是雷泰開累死了，那也是他的分內之事。
“我不想聽什麼可是！”狐假虎威，萬開江依仗著父親身份，坐在書桌前裝模作樣。
“回小公爺的話，這件事確實不同於以往那些水寇的作案手法，這件事，確實難辦的很！”
此時此刻，雷泰開如芒在背。
他清楚地認識到，這件事就是自己追查不力，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
在結果麵前，任何解釋都顯得那般蒼白無力。
“說吧，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辦？”
無計可施，萬開江顯然沒有深厚的城府，也沒有獨自追查水寇的能力，他還是要依靠眼前這兩人來解決此事。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
即便是雷都頭此人再如何不堪，現在這個時候，也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臨場換將，此乃兵家大忌。
“本官決定，讓雷都頭書寫一份‘軍令狀’，此事可以再給三天到五天時間，如果屆時還是沒有任何結果，那就請雷都頭承擔此事吧……”
頓了一下，左從霖深知現在必須要趕緊將自己摘出去，把責任推到雷泰開頭上去。
萬四郎問他怎麼辦？
嗬嗬……
左知縣若是知道怎麼辦就好了，他來到永新縣就是來混日子的，隻要三年課考過關，他就能花錢調任到江南富庶之地。
所以，他現在必須厚顏無恥了，確切來說，必須心狠。
“當初，案子發生時，本官要求雷都頭抓緊破案，任何事，任何人，都可以給予方便，好方便行事。現如今，嗬，本官想知道，雷都頭你到底是幹什麼吃的？嗯？”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雷泰開，左從霖當即把心一橫，連帶著威脅萬開江的父親，道：“還有，案發之時本官提出上報，沒想到上官大人覺得此事不宜上報朝廷，需破案之後再做定奪，現在好了，雷都頭，您可真是狠狠打了上官的臉，吉州知州大人，提點司大人可都是等著你的好消息呢，現在你整這出，真是……不負眾望啊！”
“小人……”
如何不清楚左知縣這是在說反話，雷泰開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也是在這一瞬間，內心之中頓時生出了狡兔死走狗烹的悲鳴。
什麼叫翻臉不認人，那麼這就是了。
“左知縣，你什麼意思？”
同樣的，萬開江當然也是聽出了這一席話的弦外之音。
左知縣這是明著暗著威脅自己的父親以及吉州知州啊！
是啊，事實確如左從霖所說，當初，左知縣覺得這件事自己承擔不了，決定上報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