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前聚集了前來抗議的市民,環保組織,熱心人士還有急切想在主流媒體上露臉的無名之士擁堵在記者的鏡頭前,韓國戰略資源和東亞生化集團共同研發的東亞生化戰爭攻防體係,因為新型生化武器的部分研發試驗地安排在千四市而遭到了抗議,抗議者認為這將給市民帶來健康上的隱患和危險。人們高喊著口號,打著巨幅的標語,甚至還有過激行為,靜坐,剃頭,焚燒,場麵一度混亂不堪,甚至都動用了防暴警察。權彬完全被人群困住了,他和幾個部下在市政廳警衛們的包圍中緩緩在人群中前行,好不容易衝出了人牆,權彬迅速上了車,他瞥了眼窗外的瘋狂的人們,倚靠在後座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個新來的司機因為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麵,緊張地死握著方向盤,隻想快點衝出去。在慌亂之中,權彬的車因為路麵的冰凍在滑入車道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一個騎自行車的女孩。那個女孩的車後載著滿滿的幾十束白色風信子,在碰撞的瞬間,白色風信子像是白色的雪花一樣散落了一地,那個女孩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上。權彬迅速地按下車窗,探出頭,遍地都是那個女孩自行車上散落下來的白色風信子。在汗水味,夾雜著強烈敵意的火yao味的氣息中,他竟然聞到一股熟悉的讓他怦然心動的清香,他的心跳停止了。在那一刹那,他確定那個被撞傷的女孩就是哈娜,如果他既看不到她的臉,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她身上特別的香味他也能夠讓他立刻知道,那個女孩就她。而她現在就在車外,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個人忍受著疼痛。他本可以衝下去把她抱上車送她去醫院的,他本可以脫下風衣裹住她,可是現在的他隻能冷漠地坐在防彈窗的另一麵,命令司機立即從哈娜的身邊離開。他甚至聽得到自己命令“開車”時的哽咽,沒有人知道這句話的背後帶著多麼痛苦的掙紮。他們隻有一窗之隔,卻又相距千裏之遙。

於是,騷亂的人群爆發了,因為這起車禍,前來抗議的人們更是抓住了韓國戰略資源公司的把柄,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說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企圖殺害抗議者。韓國戰略資源就這樣背負上了前所未有的惡名,他們撞傷人非但不救人,還不要臉地逃走。

車內,權彬的拳頭緊緊地攥著,好像把自己的骨頭都可以捏碎一樣,他努力地克製著自己。他眼睜睜地看著哈娜側身躺在冰涼的地麵上,自己卻無動於衷,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可是他無法動彈,因為他的腳上有著一條沉重的無形的腳鐐,他和神父所做的約定就是這副束縛他的腳鐐,讓他不得前行。他感到強烈的內疚和自責,無法守護她的事實把他的心撕得粉碎,像是那天散落在地上的白色風信子花瓣一樣。

和哈娜已經多久不聯絡了?整整一個暑假,他知道哈娜怎樣都沒能找到他,雖然哈娜都沒有勇氣尋找她,或者用其他人的方式說,是“糾纏”他。他像蒲公英的種子在刹那間飛走了。他記得那張可愛又清秀的臉龐,也記得那個嗲嗲的聲音,而那輛原本響著風笛聲的自行車倒下的樣子無法從他的腦海中抹去,那輛熟悉的自行車。還記得他在榕島上軍校的時候,他教哈娜學自行車時的情景,她搖晃著車龍頭,怎麼也無法平衡,緊張地對握著車後座保持平衡的權彬說:“不要放手,哥哥,一定不要放手喔!”

這個時候,權彬總是要嚇唬她:“哥哥馬上就要放手嘍!”

“不要!不要!”哈娜搖擺得更厲害了,好幾次都差點摔下來。可是權彬始終都沒有放手,大家都說就是因為權彬一直穩住自行車不放手,所以哈娜才無論如何都學不會騎車,其實隻要放開手,讓她自己騎,哪怕摔幾次,她肯定就會騎了。

“哥哥,不要放手……”這句話總縈繞在他的耳邊,他舍不得她摔跤,哪怕一次也舍不得,所以一直緊緊抓著。可是,到最後,他還是先放手了,不得不選擇放開手離開。當她看見哈娜就摔倒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的心也重重地受傷了。

很疼吧,哈娜?要不要緊,哈娜?

哈娜剛辦好出院手續,換上校服,推著自行車返回教堂。回來的路上下起了大雪,四散的白色風信子花瓣在她的腦海中回閃,也像雪花飄落,多想在初雪的今天告訴哥哥白色風信子的花語,他會知道它的花語是什麼嗎?

如果有機會告訴他答案的話,那麼她也就會把心底的秘密坦露了。

不敢表露的愛,是她的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