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彭歡喜左手拿起骰盅,右手拿起骰子。
劇烈撞擊聲不斷傳入耳畔,我閉上雙眼,仔細地思考著三顆骰子在骰盅之內的運行軌跡。
橫搖撞擊,起,三個大周天,落地,再橫搖,再起……
手法沒問題,隻是勢大力沉,堪比練家子。
忽然之間,啪嗒一聲,思緒之門徹底失控,我眉頭一皺,該不會是……
來不及細想,因為,這位鼎鼎大名的千醫,並沒有給我留下過多思考時間。
隨著一聲脆響,手起盅落,骰盅一開,三個六,一個一,三顆骰子,竟然被他搖出了十九點!
眼前這番景象,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置信,我不得不擦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一切。
刹那間,嘴上失語,身體麻木,耳朵也變得不靈光了,突然,腦海山崩地裂,蹦出一句“石破天驚一聲響,癲狂囚奴計無窮。”
現在彭歡喜,曾是彭一聲。
有些技藝,並不會隨著年齡增長而消逝,因為,它早已流進血液,融入骨髓。
老將出馬,青山依舊在。
直到彭歡喜伸手在我麵前晃了晃,我這才反應過來,恭敬道:“我輸了!”
他依舊眯著眼睛,隻不過,那雙眼睛裏此時已流露出幾分期許,寬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三局兩勝,接下來,我們比小!”
說著,他伸手進脖子,又變出一顆骰子。
事實上,骰子一直就在他手中。
可眼睛再快,永遠跟不上手,萬變不離其宗,這正是撲克千術中,手掌藏牌的運用之一,隻不過,他藏的是骰子而已。
再看一眼桌上的骰子,一線從中間劃開,切口十分平整,並不像是被用力搖碎的模樣,想來是他提前在骰子上動了手腳,隻是我沒驗出來而已。
嗬嗬,千人千局千機變,紙上得來終覺淺。
看來,我還是太單純了些,本以為高手過招,是拚手上功夫,可沒想到,您老人家也會出千啊!
想到此處,我不禁暗自發笑,江南千王不出千,又何談稱霸江南?
這時,彭歡喜打趣道:“包老弟,怎麼,沒信心贏我了?”
我笑著搖搖頭,回答道:“彭院長,您這骰子質量太差,不如換我的!”
說罷,我隨手從褲袋裏拿出三顆銅骰子。
可沒想到,當他看見這副銅骰子時,卻是一愣,木頭一般杵在座位上,沉默良久後,才緩緩開口問道:“這副骰子,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這是一個賭場老板送我的禮物,怎麼,您知道這副骰子的來曆?”
彭歡喜眯起雙眼,若有所思,臉上寫滿了故事,“這是千狂盛太白的骰子,隻可惜,他這輩子都玩不成骰子了!”
此話一出,我那剛剛平複的心再度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可現場卻陷入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嘈雜,沒有喧囂,隻有清風在湖中吹起道道漣漪。
花兒含羞,魚兒沉底,所有生靈都隨著思緒一起,陷入那段痛苦記憶。
不知不覺中,彭歡喜已是老淚縱橫。
他抽泣一聲,忽地哼哼一笑,喃喃道:“這個酒蒙子,世間的好事都讓他占了,少年得誌,中年喪妻,老來得子,算是瀟灑了一輩子。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去參加什麼狗屁藍道大會,輸完錢也就算了,還不服氣,非要跟那個老不死的徒弟賭手,我是怎麼勸,也勸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