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幾次排練中,每個節目都是被打亂的,許音書隻需要做好自己的就可以。
但是今天舞台效果一出來,前所未有的壓力一下子迎麵襲來,許音書從未上過這麼大的舞台,手腳全是冰涼的。
她用的是成品伴奏,卻還是擔心會出現意外,為她化妝的工作人員見她小臉煞白,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
“別怕,我之前跟過戲妝,保證把你畫得美美的!”
許音書勉強一笑,她攥緊手裏的扇子,想到以前舅舅教自己《桃花扇》時,講到這第二十三出《寄扇》,情扇已被血汙,雖繪桃花朵朵,烈女守貞,卻再難複曾經。
熱鬧的藝術節到第四環節時,徹底抵達了高潮。
觀眾們幾乎按捺不住想要叫出‘露娜’的欲望,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盯著舞台,卻聽音響裏忽然落下一記梆子。
‘噹’一聲,在空曠的萬人操場裏,一聲回響。
緊接著,急行一般的單皮梆子鼓配著胡琴緩緩推入,三弦墊著嘈嘈切切的鼓點,一聲幽怨的戲腔輕輕鋪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是……
隻見一襲水藍色的長裙,江上煙波一般乘著幽暗不明的燈光快速走入,裙擺泛著漣漪,水袖拖於身後,一張驚絕的臉落入了燈光之中!
音響裏提前配好的‘淨末’兩角唱聲遠遠而來,台上旦角掏出一把折扇,緩緩打開。
血梅朵朵,折扇被一隻白淨的手拖著,一陣淒清婉轉的唱詞,千呼萬喚始出來。
這是奴的舊扇,血跡醃臢,看他怎的?
虛無縹緲中,有男聲喟歎,“扇頭妙染,怎不賞鑒?”
青色長裙緩緩挪動,輕撫扇麵,“幾時畫的?”
男人忙道:“得罪得罪!方才點壞了。”
綴著絨球穗子的小過翹倏然一頓,舞台中央的人淒婉回頭,口中念念有詞,“咳!桃花薄命,扇底飄零。多謝楊老爺替奴寫照了。”
終於,驟雨般急促的鼓點霎時湧入,月琴、小三弦、板胡、笙笛一擁而上,不明就裏的人聽不出鼓樂中糅雜著皮黃的峭拔和玲瓏,更不清楚北地並不常用的管樂中夾雜了柔和和細膩。
台上李香君淒切唱腔叫人不明緣由,也能共情一場,香君將折扇輕攬入懷,宛若擁著那個她誓死等候的男人。
“一朵朵傷情,春風懶笑;一片片銷魂,流水愁漂。摘的下嬌色,天然蘸好;便妙手徐熙,怎能畫到。櫻唇上調朱,蓮腮上臨稿,寫意兒幾筆紅桃。補襯些翠枝青葉,分外夭夭,薄命人寫了一幅桃花照……”
台下原本喧鬧躁動的人群全都靜了下來,校外的觀眾輕聲問身邊人,“你們學校,還有戲曲節目?”
“以前可從來沒有過,”學生們似都步入了李香君的秦淮河畔,在煙籠寒水月籠沙的小橋上,遙望著那個將一腔癡情全都寄托在一把折扇上的女孩。
“這是什麼戲?聽著不像京劇,也不像昆曲?”
周遭人都搖頭,“我也沒聽過。”
有西北來的同學,撓著腦袋,“怎麼聽著像秦腔,可秦腔沒這麼……這麼……”
有人一合掌,“軟糯!”
“對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