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濃情蜜意時,戲園大門被一隊人馬大力踏開!
一個帶著官府襆頭,身穿襴衫人坐於馬上,俯視園中眾人,“微臣恭迎於大人回朝!”
眾人這才知道,被秋娘所救的落魄戶,竟是朝中大員。
如今武曌雖然病重,但其門下忠臣,仍不願跟隨丞相張柬之擁立中宗複辟,如今武周一派占了上風,他應是要回去當鳳凰了。
秋娘怯怯一退,卻被於渚淵捉住了手,“去抬轎攆來,迎夫人回府!”
教坊裏的戲子,一躍成為官宦夫人。無數文人墨客爭相揮毫潑墨,將這份奇緣寫得感天動地。
就連入贅夢境的秋娘也以為自己得遇良人,不過幾日,於渚淵便在朝上因黨爭,被下了大獄!
秋娘惶惶不可終日,匆忙奔走打聽,才知道於渚淵竟是被冤入獄,連忙托著往日教坊中人情往來的關係,竟叫她真的招上了張柬之的屬下。
怎料……
看得入神的敕勒川,已然將許音書和秋娘的樣子融為了一體,他的拳頭倏然攥緊,他看著那人模狗樣的官員,端坐在高堂之上,隔著院中方塘,衝著跪在二門外的秋娘說:
“你既願意救他,便替老夫辦件事吧。”
就似敕勒川預料的那樣,秋娘被獻給了張柬之。
秋娘被綁了手腳,堵了嘴巴,塞進一頂小轎中,一路繞到丞相府後門,同抬著泔水桶的下人們一起送了進去。
大紅的蓋頭下,是一張已然哭得麻木的臉。
張柬之聽聞下屬獻美人,欣然接受,卻不料掀開蓋頭,美人早已咬舌自盡,魂歸西去……
輕輕嫋嫋的笛聲響起,那抹青色魂魄幽幽爬起,憑著意識飄向禁宮深處,在同一輪圓月下,終於看到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秋娘捧著於渚淵的手,男人卻毫無所覺,秋娘便摘下鬢邊海棠,輕輕放在男人的手中,唱起男人最愛的曲子,於渚淵僵木的眼珠,終於一顫,錯愕不已地看著淩空出現,片片飄零的海棠,顫聲問:
“秋娘,是你嗎?”
秋娘撲入於渚淵的懷中,淒切中凝望著男人滿是血汙的臉。
於渚淵這才後知後覺,明白秋娘已然身死。
倆人相擁而泣,於渚淵感於秋娘的忠貞,隻恨自己未能順利將‘密信’送出,忍不住想幹脆自戕,雖秋娘而去。
秋娘連忙拉住於渚淵,“淵郎莫要想不開,定有回旋餘地。”
於渚淵定定地望著秋娘,忽然拉起秋娘的手,急切道:“若秋娘能將此信送入宮中!為夫必然全身而退!”
秋娘下意識瑟縮,“我不過一介女流……”
於渚淵目中含淚,“秋娘早已化作海棠,還有何可懼?為夫若怯懦怕事,當初就不會被追殺百裏,與秋娘相識。”
秋娘抿唇望著於渚淵,於渚淵幹脆起身,仰頭望著小小的窗外半輪圓月,“吾心中有大義無法伸張,從前以為隻有秋娘懂我……”
秋娘看著手中密信,眸中清淚滾落。
“郎君心係國家大義,妾自然知曉……如今,即便魂消身隕,也當隨著淵郎……隻是密信上書,宰相張柬之恐要兵變,天下若是複辟,何如為了舊朝,犧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