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尷尬,師相和那個被稱作寒瘴的女人都沉默不語,後者還時不時朝何塞投來審視的目光——沒有任何感情,像是在打量一件尚有利用價值的死物,而且何塞毫不懷疑如果有需要的話,自己會被用之即棄。
寒潭低低笑了兩聲,很客套、冷漠的笑,像是機器人遵循著編寫好的程序,聲音不像是從肉體裏發出的,而像是金屬互相摩擦擠壓發出的。
“這就是……您那位諭示者?”寒瘴問,她撥開麵紗,這一次的目光更加冰冷,但她毫不掩飾。“看起來很普通……而且,剛才還被您拎著走。”
……怎麼這裏每個人都覺得他普通。何塞想,先是長風,然後是太和,現在,又冒出一個詭異的女人。他不由瞥了一眼師相,想知道對方會怎麼回答,是不是會維護自己。
“他完成了衍算大陣的轉移。”師相說,“而且,還為桃源鎮找到了新去處。”
“哎呀,您是在為他邀功嗎?”又是笑聲,這一次聽起來稍微有了些感情,不過,是嘲弄的意味。
師相沉默地看著她。
“方才追逐你們的是什麼?”寒瘴換了個語氣——當師相以那種眼神看向某人的時候,就最好別再繼續怠慢下去。
“我不知道。”還是和先前一樣的回答,“但那和你的能力很類似。”
“那您是在懷疑我咯?”寒瘴直白道,她低頭對懷中的枯骨抱怨:“你看看……即便我們像老鼠一樣躲起來,壞事一發生,總會先懷疑我們母子。……喔、喔,寶寶別哭……媽媽會和他們講明白的。”
何塞覺得有點詭異——先前寒瘴和師相對話時,也是時不時就要安撫那具……骷髏。不過想到師相先前說的歸一宗的淵源還有長風被冒犯後的反應……他決定保持沉默。
“你應該清楚,我不是這個意思。”師相說,“如果我真的懷疑你,為什麼還要自投羅網?……說吧,寒瘴,魂海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寒瘴的動作停滯了一瞬,又飛快地掩飾過去,“您怎麼會這麼想呢?複蘇儀式成功的幾率很低,失敗是常有的事……”
“即便失敗,回歸魂海的意識並不會攻擊同伴。”
“呣……誰知道呢,也許……”寒瘴變得支吾起來,何塞注意到他們周圍又開始聚集黑色的霧氣,也許對方就想這麼一走了之了也說不定。
“寒瘴。”師相的聲音冷淡了下來。
“唔……別、別這樣……”寒瘴的聲音一下子緊張起來——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興奮?她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血色,看起來有些病態,不是健康的紅潤,更像高燒的病人。
何塞疑惑地看了師相一眼,而後者飛快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寒瘴在那裏扭動了一陣,最後像是體力不支一樣,半靠著一棵樹,斷斷續續地說:“再多一些……多一些,師相大人!就用那樣的眼神,訓斥我……”
啊。
何塞恨不得立刻離開。
短短幾分鍾,他腦補了許許多多種可能,什麼異能力啦、靈魂契約啦……唯獨沒想過這種。
看得出,師相也不是有那種興趣的人,她不自在地幹咳了一聲:“你先說說,魂海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她又重複了先前的問題。
寒瘴在那裏喘息著,好一陣子才直起身子:“先前我去查看,魂海中好像混入了一些雜質。”
“為什麼不彙報?”師相皺眉。
“唔……因為……因為那時您在閉關。”寒瘴說,眼神移向何塞,“為了迎接這個男人……”
……這也能拐到他頭上?何塞有些心塞。
師相思索了一陣,表情恢複到平日裏那種淡漠:“我明白了。回去吧,下次有情況及時來找我。否則……”說罷,她對何塞使了個眼色,示意後者跟上,何塞立刻“逃離”此地。
寒瘴不知道又被哪個眼神哪個詞刺激到,在他們身後發出一陣呻吟,何塞隻覺得渾身上下好像有螞蟻在爬,腳步不由自主就加快了些,而身旁的師相也極為默契,看得出,她也不擅長應付寒瘴這樣的人。
“這個……”走遠了些,何塞開口想緩解尷尬氣氛。
“別問。”師相立刻把他的問題堵了回去,“至於魂海……那不是你現在該關心的。”
行吧。何塞語塞,既然師相都這麼說了,他也懶得給自己頭上攬活。
回到桃源鎮——現在應該說是異世界文學城了,大廳裏熱鬧的氛圍讓何塞稍微放鬆了一些,不過,長風走上前來的時候,對方的表情還是讓他想起了魂海的事:“鈴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