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即便是放在桃源鎮那種情境下也有些滲人，更何況是在現實生活中——千鈞這個虛構人物打破次元壁已經足夠讓何塞兩眼一翻了，現在還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好像隻是普通的朋友找上門來求辦個事一樣，完全沒意識到當事人的複雜情緒。
何塞攥緊了拳：“少胡扯了，你在桃源鎮為非作歹的時候可不是這種態度。”
千鈞臉上的表情變得驚訝，隨即又極其迅速地轉換成無辜，不知其中有多少成分是發自真心，又有多少是裝出來的。
“我？為非作歹？”她誇張地按住胸口，好像那種舞台劇裏隨時會因為過度悲傷而暈倒的女主角，“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做了點什麼？”
“你！”何塞一時語塞，張嘴支吾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合適的說法。
千鈞反倒是被他這種反應逗樂了：“你看，就連你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哎呀，這難道不算是汙蔑嗎？”她邊說，邊扭動著身體，蛇一樣地“遊”過來，把何塞摁在自己胸口，“你聽聽，我的心聲可沒有半點謊言。”
何塞被她這舉動嚇壞了，他沒談過戀愛，上一次和女性做出這麼親密的動作，還是在幼兒園——那時一群小屁孩對性別還沒有明確的認知，隻是模糊地有了一點點概念，具體表現就是女生會在每一次過家家遊戲裏扮演媽媽的角色，男生的表演範圍倒是更千奇百怪，孩子、寵物、七大姑八大舅的親戚……
咳，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何塞被這迎麵而來的“軒然大波”嚇得不輕，知道的說這是在玩美人計，不知情的或許還以為千鈞要把他活活悶死。
他趕緊掙脫出來，好在千鈞也沒有特別強硬，或許隻是逗他耍耍，沒過幾秒就撒了手，讓何塞踉蹌幾步，最後還是坐在了地上。
“感受到我的誠意了嗎？”千鈞笑吟吟地說。
誠意沒感覺有多少，殺意倒是挺明顯的……何塞腹誹道。不過，如果真的按對方所說，這群兜帽人是有求於他，那麼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對他下手……
千鈞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表情依舊是戲謔的。“怎麼樣，決定好了嗎？大男子漢少磨磨唧唧的，給個準話吧。”
何塞思索片刻，看向還被黑色物質“貼”在牆上的李協明：“你先把他放下來。”
千鈞挑了挑眉，打了個響指，那些黑色物質迅速地消退了，李協明直直地倒了下來，砸在地板上，發出一聲令人心驚膽戰的悶響。
何塞皺眉：“你得保證他的安全。”
千鈞也皺起眉來了，片刻之後，不知道是隱忍下去了，還是有了別的壞點子，才舒展開：“行，我答應你。現在，你能跟我們走了嗎？”
何塞這時已經從地上站起來了，他拍拍褲子上的灰塵，沉默地走去李協明身邊，扛著他的肩膀，把他放在沙發上，確認對方沒什麼大礙之後，何塞才把視線轉向千鈞：“行，我就跟你們走一趟。”他還是相信這是個講道理的社會。
就在他剛踏出半步，腳甚至還沒落地的時候，一陣仿佛由最細微的神經引發的痛苦從他腦海裏穿過，仿佛一道寒針從他的太陽穴穿透過去。與此同時，師相的聲音又模糊地傳了過來，與之前不同，這一次變得非常不清晰，隻能分辨出是師相在說話，至於內容，聽起來則像是壞掉的收音機發出的。
這種痛苦和模糊的訊號隻有短短一瞬，讓何塞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在他的身體機械地邁出第二步之前就消退了，何塞甚至以為這隻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這種短暫的異常還是讓千鈞捕捉到了。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幾步走過來，抓住何塞的手臂，態度一下強硬了起來：“快點！我可不想節外生枝！”
何塞還沒來得及抗議什麼，千鈞話音剛落，胖老板辦公室的落地玻璃上就顯現出一個黑色的漩渦，就像是許多遊戲裏為了節省成本而做的劣質、廉價的傳送門。千鈞一把就把何塞推了進去，自己和其他的兜帽人緊隨其後。
漩渦內部像是一條漆黑的通道，散發著一種陳舊、腐敗和雜亂的臭味，聞起來像是被荒廢許久又去做了垃圾場的鐵路隧道，這讓何塞的腦海裏短暫地閃過一些記憶碎片：他、他的表姐何小夏、漆黑的隧道、廢棄的車站……不過，這些記憶片段也像是先前師相的話語，一個眨眼就消失不見了，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