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聽見你表白了?”季虹在短暫的思想鬥爭後,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麼一句。她含羞帶笑地翻了黃默山一眼,嗔道。她覺得對黃默山的表白,這是最合適的反應了,半嗔半嬌,雙方都能下台。於王曉瑞母子倆而言,心理上則會有個緩衝,不至於酸溜溜或者悵悵然。
不料話剛一出口,就被林倩和顧娟抓了把柄。“沒聽見?那好辦,這麼好的場合和機會,再來一次嘛!”說完鼓起掌來。
季虹心裏暗暗叫苦,何以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簡直是弄巧成拙。如果王曉瑞暗戀自己,聽見黃默山再來一次表白,無疑是給傷口撒鹽。她暗罵自己糊塗。
黃默山見自己表白的話出口後,季虹並沒有讓他難堪,遂一陣竊喜,心裏便有了底。聽林倩和顧娟叫他再來一次,這不是錦上添花嗎?季虹說她沒聽見,或許是對他的質疑呢?何妨來一次大力的加固。
“季虹,我——愛——你!”黃默山感覺自己真像喝了雞血,隻覺得渾身出汗,麵頰發熱,他用雙手握成喇叭,攏了嘴,提了音量,大聲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喊了出來。
第一次,黃默山隻是說向季虹“表白了”,並沒有說出是怎麼表白的,這一下,“我愛你”三個字像剝了皮的山羊,掛在樹杈上,血淋淋地裸露著,裸露著肉、筋和骨,驚豔著人們的眼睛。
一瞬間,季虹感覺一股暖流兜頭澆下,通電一般,周身暖乎乎的發麻。她的大腦有倏然的恍惚,如置夢境。大學四年間,她不乏追求者。她克製再克製,克製到最後,竟然在飯桌上收獲了這三個字,並且,還沒開席,沒喝酒,對方不是借酒壯膽,主人也不是精心設計,一切都是始料未及,像睡夢中來了八級地震,給人猝不及防的震驚和慌亂。
季虹不敢再說話了,恍惚中掃了黃默山一眼,黃默山的臉紅得像關公,甚且額上似乎有了細細的汗珠,他也正在看自己,眼鋒能傳電一般,電得季虹渾身一顫,她趕緊扭過頭去。
“好耶好耶!”林倩和顧娟帶頭鼓起了掌。王曉瑞似乎也被感染了,跟著鼓掌。
韓梅鼓了幾下掌,說:“你們年輕人真是太好玩了,還沒開席先鼓起掌來,好像歡迎領導講話,來,咱們開始吃吧。”
王曉瑞開了瓶張裕的窖藏百年,黃默山一眼看出紅酒的價位不低於500元,也算不錯了。他感到酒興大發,決定要和大家會兒特別是王曉瑞好好喝幾杯。
今天,他真切感受到了裴羽在他的故事裏傳遞給他的力量,他像裴羽當年一樣,大聲地喊出了自己的愛。
喊出這一嗓子後,他像癱瘓多年的人陡然扔掉了拐杖,有挺立天地間的颯氣;又像喝下了一碗神湯,五髒六腑的穢氣在刹那間被清除了,四肢百骸無不神清氣爽,看天天藍看地地綠。
他慶幸認識了裴羽,他為當陪診師而感到榮幸,這種因緣際會給他帶來的改變,是他根本沒想到的。
韓梅禮節性地和大家會兒碰了一圈酒後,夾了幾樣菜在一個碗裏下樓去了,說是給王逸吃的。
韓梅一走,黃默山嚷著要跟王曉瑞鬥酒。王曉瑞不善飲,奈何自己是東家,隻好奉陪。他問黃默山咋玩兒,黃默山拿副牌來,讓大家夥兒都參加,玩“比大小”。
季虹想製止,想了想,忍了。她叮囑王曉瑞一次隻倒一點點酒,重在娛樂,避免喝醉。王曉瑞點頭應允。林倩有些酒量,當然不懼;顧娟愛熱鬧,情緒高漲地連說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