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田漢比較厚道,他止住陳默的動作,道:“別動手,看我的麵子看我的麵子,都是文化人,哦!”大家看見老人家勸阻,眼看這個架也打不起來了,都紛紛過來勸解,把兩隻直立的公雞摁在座位上。申博天顯然對陳默極為厭惡,道:“以後我在的地方,你少來瞎混!”他拿起書包,拉過椅子走人了。
一場惡戰沒有上演,大家的情緒都有點敗壞。田漢舉杯道:“繼續,繼續!”想把情緒挽救回來。大家幹了杯,興致還是沒有上來。陳默站起來舉杯道:“朋友們,對不起,大家掃興了。喝完了,我做東,請大夥兒去唱歌!”
大夥兒這才有點來勁,幾個男的紛紛道:“轉場轉場!”黑皮包往桌上一放,一疊鈔票從裏麵彈了出來,陳默叫道:“小姐,給錢!”
千日悄聲問付絕響:“去不去玩?”
“去唄,有人請客幹嗎不去,回家也隻能看毛片!”他倒實惠。
田漢的夜生活隻能到這個點,這是年齡決定的,陳默叫司機直接送他回去。大家都勸小莫一起去唱歌,因為隻有這麼一個女孩子。這裏麵的勸有真有假,因為有女孩子在時,很多活動耍不開的。小莫在這些半真半假的勸說中打定主意要回去,主要是她不能忍受卡拉OK這項活動。千日打了個車,想送她回去,很快引起公憤,眾人說:“這麼多老爺們兒都張著嘴呢,就你一人吃獨食,你好意思嗎?”於是,小莫自己回去了。
這樣一來,剩下的全是愛耍的大老爺們兒。大夥兒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唱著進行曲,分了兩輛車奔赴戰場。車一直往南城開,千日和付絕響坐在後座,副駕駛陳默侃侃道:“我帶你們去的地兒,北京怎麼掃黃打非,都打不到這裏。不敢說全世界最安全,但肯定是北京最安全的。”這樣一挑明,把後麵的兩個人激得興奮起來,邊洗耳恭聽邊讚歎,陳默肯定要帶大家去一輩子難忘的天堂喲!陳默也成為整個車子的領袖。
“還有呀,不是我跟你們吹,這裏的小姐素質極高,全北京找不到的。”陳默繼續發揮他的優勢。
據說陳默在夜總會裏極挑剔,找小姐要找會背唐詩的,背一首給張鈔票,弄得一些知曉內情的小姐帶了唐詩來上班,不認識的字又互相打聽,搞得一派學習氣氛,大大影響了坐台的積極性。媽咪有意見了,對陳默說:“老板,何必為難她們呢,不就是玩兒高興嗎?”陳默嚴肅道:“不,我是搞文化的。”
在一座黑乎乎的辦公樓前,車子停了下來,陳默不著急下車,而是轉頭問千日道:“小莫怎麼樣,聽說是個演員?”
千日反問道:“什麼怎麼樣?”
陳默道:“整體素質。”
“什麼叫整體素質,不懂!”千日搖了搖頭。
“我覺得呢素質很不錯,真的很不錯,值得交往!”陳默讚許道。
眾人下車,在這座空蕩蕩的辦公樓前怎麼也找不到娛樂的痕跡。陳默領頭,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門口進去,有一個螺旋狀樓梯盤旋而下,到了地下一層,穿過一道走廊,打開一道門,音樂聲碎然而來,霓虹閃耀五光十色,兩溜包間一水兒列開,關著門的是已經有客人的,開著門的燈光妖嬈,極盡聲色蠱惑。穿過大堂,陳默帶著大家進入預定的包廂,服務員很利落地把啤酒、果盤置好,打開卡拉OK。陳默打了個響指,叫道“小姐”,像變魔術般,突然間就冒出一溜兒小姐,穿著露到腿根的黑色旗袍,從門口魚貫而入。陳默道:“別客氣,自己挑,挑符合自己趣味的。”七個年齡不等的詩人本來很舒服地坐著,被小姐們麵前一站,全都僵了,好像七個被審問的嫌疑犯。陳默爽朗地笑道:“不要緊張,詩人也是人嘛,李白寫過雲想衣裳花想容,你們也應該為小姐們寫寫詩嘛!秦老師,這裏你最德高望重,你先來!”
老秦四十來歲,不僅是個詩人,還是某詩刊的主編,論資曆當然是先來了。他擺了擺手,謙虛道:“不不,不敢!”連老秦都不敢開這個頭,那麼誰還敢的,這裏都是弄筆杆混飯局的,今天做了什麼可笑的事明天就傳出去了。既愛惜羽毛,又想玩點兒刺激,這事兒不好辦,詩人和小姐兩隊人馬對峙著,場麵僵住了。
“哎喲,瞧瞧你們,飯到嘴邊了,還要我給你們喂進去!”陳默自如地感歎道,“既然這麼著,那我來做主,我挑一個給秦老師。你們這裏麵有大學畢業的小姐嗎?有的舉手!”
小姐們麵麵相覷,互相流露一點窘迫的笑意。當然不是為自己的學曆感到窘迫,而是為陳默的苛求。
一個臉龐很大、脂粉很厚,並且腰上的贅肉有可能最多的胖小姐不太有把握地舉了一下手,還沒有完成整個動作的時候,又很不自信地放下。
“你是不是大學畢業呢?”陳默很和藹地問,總之他研究這種問題時和藹極了,好像在問自己女兒考了多少分似的。
“不是。”胖小姐低聲道,其他的小姐都小聲笑了。
“我剛才看見你舉手了!”陳默道。
“我……我忘了。”胖小姐不好意思道。
“那麼,有大專的嗎?”陳默又問道,他真有耐心。
這次,胖小姐終於堅決地舉起了手,雖然不是很自信,但你可以看見她豁出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