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找我跟你要錢,怎麼說呀?”這是千日最頭疼的。
“你要是不嫌棄,就把她收了當老馬子,買兩件衣服哄哄就行!”申博天笑道。
“你大爺的,別開玩笑,她老纏我怎麼辦?”千日認真道。
“叫她認命吧!”申博天道,“我沒叫她賠就不錯了。”
“咳,她還指望這本書的稿費供她兒子上學呢!”千日不知道為什麼老記掛她的兒子,好像是千日生的似的。
“那也沒轍,不服命不行。人是有命運的。”申博天像掌握了真理一樣宣布道。連他都相信命了,看來這事是改變了他的一些人生觀了。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最近詩壇的一些新動向。第一,主要是《肉》詩刊發出去後的反響。一共印了兩千本,付絕響首批寄了八百本給國內的詩人、評論家以及詩歌團體。如果說以前的詩刊寄出去,像肉包子打狗,吃了就吃了,沒什麼言聲,那麼《肉》倒像投出去的手雷,動靜不小。一部分人非常憤怒,覺得《肉》的同人詩人在玷汙詩歌,付絕響收到一個知名詩人的回信,說要和《肉》的詩人劃清界限,如果他們還稱詩人,他就自動退出詩人的行列。還有一部分人非常激動,聲稱這是他們看到最大膽最有誠意的口語詩作,《肉》的理論使詩歌從虛無縹緲回到關注自身,不啻於一次文學革命。而“詩中國”網絡論壇上,兩派的論戰也如火如茶,戰火甚至上升到人身攻擊,惡毒到問候祖宗十八代。一些人罵得起勁,一個晚上換了十來個馬甲上來,顯得人多勢眾,罵法各異,實際上就一獨角戲。而看客也急劇上升,帖子點擊率嘈嘈看著往上漲。而論壇上,模仿《肉》寫作的新人也越來越多,一些詩人一個晚上好幾首,在論壇上血拚,詩壇一派繁華景象。
到了飯轍時間,詩人書商包牧打了千日的手機,叫他快點過去。昨天他已經招呼千日了,今天要請他吃飯。千日說還有兩個寫詩的傻×也在,包牧叫,都帶過來。
三人聊了會兒,撤了,都往包牧那裏趕。申博天自出事以來,都避見書商,避談出版,大概是被蛇咬怕草繩的心態吧。但是現在太寂寞了,哪裏有人說話都敢去了。一到揚州飯店的包間,居然一大桌子人,多是京城圖書記者。
包牧請你吃飯,那口氣總會讓你覺得是專門請你一人,你一去,往往是大場麵。即便是跟你一個人談事,也會叫盡量多的狐朋狗友作陪,喝著喝著,跟你談的事就忘了,大醉而回,第二天又不得不在電話裏跟你細談——他就是這個性格,喜歡大場麵,什麼玩意兒都喜歡大的,有排場的,罩得住的。他剛到北京做書的時候,像農民進城一樣,聽說寶馬是拉風的小車,就攢了個小十來萬塊錢,到處托人買寶馬,新的不夠舊的也行,反正非開寶馬不可。後來一個寫童話的作家小鄭給他弄了一輛,他開著到處接人,詩人們都知道北京有一個開寶馬的詩人,書商們也都知道北京有個開寶馬的書商。一年後在維修站,一個好心的師傅告訴他,這車除了車標是寶馬,其他部分都是夏利。他警惕地對師傅道:“你知道就行了,別跟人說,我隻要它像寶馬就行。”
包牧請記者來,是宣傳一本主持人的寫真書。這兩年,央視幾個主持名嘴被出版人挖掘出來,憑著天天露臉的人氣,成為圖書市場的金字塔頂尖部分。這種賣相又好影響又大的書,包牧一直想做,但條件有限,第一是這塊人脈不行,第二,那些名嘴又不是寫字的,也沒指著出書賺錢,你要是約他稿子,還得約個一兩年,還得教他怎麼寫實在了讀者才愛看,活兒細得很。所以即便有人脈,包牧也未必有這耐心。剛好他一做鋼材買賣的朋友,跟一地方衛視女主持人膩上了,別看這女主持台上瘋瘋癲癲的,人氣還蠻高,想在明星出書熱中趕趟。這朋友找上了包牧,包牧正有此心,一拍即合,便讓女主持人開寫。寫了兩個月,就寫了五百字,說能說,但實在是寫不下去。要不請一槍手來完成?包牧盯著主持人的胸,問:“真的還是假的?”主持人豪放得很,順手就把兩個乳房扒拉出來,道:“你看是真的還是假的?”包牧見了真貨,道:“有這玩意兒不早說,別寫了,就拍寫真,指不定誰賣得好呢!”這個意見皆大歡喜,一本寫真集就這樣出爐。因為是朋友的情兒,包牧不得不親自上陣,大肆宣傳。
寫真集讓記者們眼前一亮,大家都沒想到這個主持人胸懷如此寬廣,其豪放程度可謂國內最高。最近雖然有個舞蹈演員的全裸寫真大肆暢銷,從視覺效果上看,那個全裸的衝擊力確實不如這半裸。不過大家過足了眼癮之後,又傻了眼,因為這種低俗之物其實毫無宜傳點,除了引發網友爭論之外,沒什麼值得寫的。當一個女人要把身體拿出來賣的時候,說明她已經沒有別的東西賣了,因此那些提倡閱讀品位的讀書版,很難兼容這樣的寫真書,但是包牧又給記者們包了相當於平常兩倍的紅包,吃了嘴軟不能不做事呀,這讓他們相當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