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一過,人便猥瑣。所有的成功者都是猥瑣的天才。在人肉叢林,你需要做的是跟人家拚猥瑣。明白生存法則的人是不懼未來的——我現在隻有一顆懦弱而勇敢的心。
“我不想結婚!”
“為什麼?”
“這是我的意願,我想服從我的內心。”
“可是你答應過我的。”
“那是我從你的角度考慮,或者說,我隻是想以此贖罪。”
“那現在你就不能為我著想嗎?”
“現在我想通了,一個人首先必須為自己活著。”
“那你就是不想讓我活了。”
“不,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你應該也尊重一下我的意見。”
“原來你一點都不愛我,你跟我在一起隻是想要過程,並不需要結果。那就讓我去死吧,反正我已經半死不活了。”
“你能不能既不去死又不結婚?”
“做不到。”
在回家的路上,一場激烈的論爭就這樣在千日的腦海中展開。以千日對金燕邏輯和語言習慣的了解,這樣的開場白,必然導致這樣的結尾,差不離了。因此,為了避免這樣的結局,他必須避開簡單粗暴路線,采用迂回戰術。
回家結婚的日子臨近,金燕處於期望之中,準備一切的細節。她能預料到這是一場簡樸的婚禮,但可以通過精心籌備,盡量精致,別人有的,自己也都有,不想讓任何環節將來回想起來,會有所缺憾。結婚是女人的另一次出生,上一次出生是從子宮裏逃出來,進入父母的庇護中;這次則是從孤獨裏逃出來,結結實實地跌進愛的小窩。她是一個如此害怕孤獨的女孩,有一天想到父母不能給予自己想要的生活,必須離開時,她就有一種恐懼,覺得這個世界是個陷阱。她一邊學習一邊尋找庇護,她同學給她介紹的那些男朋友,基本上都大她十歲左右,在社會上混了許久,有一定經濟基礎。她卻從他們那成熟自信而有點世故的臉上看到了不安,她無法了解他們的生活,自然也無法洞悉他們的內心,隻覺得他們臉上剛好隱藏著自己對社會的懷疑,乃至偏見。甚至有一天她夢見自己嫁給了一個老男人,而這個老男人家裏卻有一個老婆了,夢醒之後,她對比自己大得多的成熟男人就更恐懼了。後來碰到千日,雖然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是內心卻有親近感,這個親近感推動著她,不顧同學們的反對,和他走到一起。他貧窮,生活簡單,一眼就能洞穿,這正是她所需要的,讓她放心。他與自己年齡相仿,這讓他們有共同語言,而且親近;他愛說髒話,髒話說出來後心裏都不髒,還算耿直,有可靠感;他不高不帥,這個很好,沒有女孩來搶,他也愛好藝術,各個門類皆能一知半解,算有共同語言。她有自己的標準,這個標準也是遵循著自己的內心,和同學們有所不同:她隻想找個屬於自己的男人,而非人所共羨的男人。對於身處社會,她本來就不大自信,加上怪病纏身,她太需要找個結實的地方休憩了。哦,婚姻,這個結實而又脆弱的籠子,現在在金燕的眼裏,是個咫尺之遙的美妙殿堂。
“你說,我們是在這裏照結婚照,還是回家再照?”金燕今天想到了這個課題,她很看重這個。
“很貴嗎?”
“有貴的,也有便宜的,我們可以選便宜的。”
“其實,我們如果過一兩年,攢夠了錢再結婚,是不是可以搞得更隆重些?”
“可是,我已經等不及了。”
“哈哈,”千日故意用笑聲調節氣氛,“結婚又不是做愛,那麼心急幹什麼。”
“什麼呀,誰著急了?都是你自己急的呀,亂說話。”
“你說我這建議怎麼樣,過一兩年,結個從容不迫的婚?”
“不行,怎麼能說變就變呢,我不在乎奢華。”
“人生就這一回嘛,怎麼說也得像回事,咱們結得是不是太猛了?”
“你是不是反悔了?你不想跟我結婚就說一聲嘛!”金燕被觸動了敏感的神經,突然間又要發飆。
“不不不,我是覺得這個也要節約,那個也要節約,太寒磣,對不住你。”千日趕緊止住,以自己的定力,力挽狂瀾是不可能的,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倒可能。
“隻要你愛我就行了,其他我不在乎。”
千日到了衛生間,關上門,看了看鏡子中胡碴冒尖的自己,問道:你為什麼害怕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