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嚴格的意義上說,由華誼兄弟公司與德國電視二台所拍攝的《拉貝日記》是一部“德國電影”。這不僅因為該片的導演、主創和主要演員都是德國人,更因為這是一部具有典型德國視角的影片。
二戰結束60多年來,納粹德國的恥辱和罪責在相當長的時期內成了德意誌民族的巨大精神和道德負擔,德國思想文化界對此的反思也幾乎沒有停止過。正是在這種背景下,德國產生過一大批以此為題材的優秀電影作品,譬如施隆多夫的《鐵皮鼓》等。與此同時,在世界範圍內,有關二戰的題材也是電影人始終關注的焦點之一,著名的《辛德勒名單》就是顯著的案例。
毫無疑問,《拉貝日記》的主題是救助和救贖。但耐人尋味的是,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基督徒,一個納粹黨員,一個在中國工作的德國人和幾個外國人的身上。戰爭使人性的醜陋與殘忍暴露無遺,同時它也能在絕境中激發人性中最光輝最善良的一麵。當日軍的飛機突然而至,麵對手無寸鐵的中國平民狂轟濫炸之時,是絕望中的拉貝,命令手下打開工廠的大門,讓蜂擁在門口的難民及時地躲避進來;並親自冒著炮火,從汽車的後備箱中扯出一麵巨大的
納粹黨旗,讓眾多百姓藏身旗下,從而逃過飛機的轟炸。此時,銀幕被一麵巨大的納粹黨旗充滿,旗幟下是螻蟻般渴望求生的中國難民。一個納粹黨徒成了日軍炸彈下無辜百姓的的庇護者,一麵象征死亡和毀滅的納粹黨旗成了死亡災難中的安全一隅。影片就是在這樣充滿悖論的背景下,展開了拉貝的救助和救贖之旅。
難能可貴的是,《拉貝日記》雖然刻畫了一個英雄的形象,卻沒有被過度的神化和拔高。片中的拉貝雖然在20多天中做出了許多非比尋常的壯舉,但影片並不諱言存在他身上的“一個歐洲人不可避免的缺點”。這正如本片的導演所說“我想給大家展現一個那個時代典型的歐洲人--傲慢、對中國存有偏見。------我也要表現人物的一些缺點”。如影片中,司機老張沒有敲門就徑直進入拉貝的房間而遭到他的嗬斥,等。導演通過這些細節來塑造一個真實立體的拉貝,並明顯表示出,他無意用拉貝這樣一個個體在一個極端的曆史時期的非凡表現,去抹煞納粹德國在二戰曆史上的汙點。
毋庸諱言,電影要用蒙太奇構築邏輯,用影像衝擊感官,用主題內核去展示故事,用情節發展去刻畫人物,還要有不拘泥於現實的發揮。否則就不會是一部好看的電影。但這一切,都要有一個基本的、基於常識的民族情感和立場。而一部電影,尤其像《南京!南京!》這樣表現重大曆史題材甚或“國恥”的影片,總要給我們一個情感的支點,一種震撼,一種感動或者激勵,包括悲傷和憤怒都可以,但是看了《南京!南京!》我隻感到了惡心。這種惡心一是來自於影片結束之時角川的自殺;二是來自於創作者麵對觀眾和媒體質疑時的種種解釋。
陸川曾說說:“我們沒法認為南京大屠殺中的日軍不是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即使在戰爭中,他們也是人的狀態。70年來我們的文藝作品中,日軍總是魔鬼化的狀態,沒有正麵說過日本人是怎麼回事。那樣的話,所有的事情都沒法解決,從人的角度來探討,不僅可以找到南京大屠殺的結論,對當下的交流也有意義。要允許日本人去反思戰爭。把日本人魔鬼化的作品沒法走出中國,外國人不會相信”。
於是,我們就看到了:為了把侵略者“還原”於人的狀態,就可以在視覺和精神上把中國人都“侏儒化”,以致在30萬被殺的的亡靈中,找不到一個真正有血性的爺們兒;於是,當大批的戰俘被機槍成片地掃射後,日軍小隊長就可以驕傲的走上台階,在陸川導演精心設置的、先是仰拍後是俯視的一個長鏡頭的調度下,展現一群毫無抵抗的中國軍人堆積遍地的屍體;至於結論,就是導演越俎代庖所賦予的“要允許日本人去反思戰爭”的、以角川自殺所表達的“懺悔”。這種“懺悔”且不說會令三十萬同胞的亡靈不能瞑目,就是今天的日本人也未必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