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中央軍不是一向瞧不起我們雜牌軍嗎,你小子倒是不一樣”,向團長看了我一眼,然後似笑非笑的開口說道,他有這種想法我並不感覺到意外,但我還是謙遜的說:“怎麼會,都是中國的部隊,怎能區別對待”。“得了吧,我們不遠萬裏,徒步四十餘天來到上海打小日本,期間未得到一槍一彈的補充,我去找你們中央軍要,人家非但各種理由搪塞,還背地裏罵我們是叫花子部隊”,向團長的話裏有些許抱怨,但隨即又豁達的開口道:“叫花子就叫花子吧,今天你正好在,就讓你們中央軍看看我們川軍是如何打仗的!也讓小日本看看我們的厲害”,我看了看這衣衫襤褸的川軍,一個個麵黃肌瘦,我不知怎麼回答,我敬佩他視死如歸的勇氣,也不想打擊他抗日的決心,但我總覺得這樣的部隊上去,撐不住一小時,跟炮灰沒什麼區別,所以我旁敲側擊的提醒:“看的出來向團長的決心,但也不可掉以輕心,這跟日本打仗可跟你們之前打內戰不一樣啊,他們的部隊訓練有素,士兵悍不畏死……”,“得得得,別說這些”,向團長打斷了我的話,然後繼續說道,“他小日本不也是肉長的嗎,我這我這一刀下去怎麼的的,他就不知道疼了,神鬼怕惡我告訴你,他凶我們就要比他更凶,按照我們四川袍哥的說法,氣勢上不能輸”。我看著向團長一臉自信的樣子,苦笑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麼,更何況他們也從來沒跟日本人交過手,什麼都不了解,步行一月有餘已經是疲憊之師,怎麼麵對日本的機械化部隊呢。
經過兩個時辰的行軍,我跟隨川軍終於來到了頓悟寺一帶,這是一個百餘米的緩坡,可能經過長時間的戰鬥,這裏沒有一草一木,滿地都是焦狀的泥土混合著已經發黑的血跡,還有已經腐臭的碎肉到處都是,日本兵和我們的士兵屍體交錯的躺在一起。
“大家注意了,趕緊構建工事,把屍體集中起來拖到後麵去!”,向團長開始發號施令,我也拿著鐵鍬跟他們一起挖戰壕,空氣彌漫著的屍臭味讓人很不適。
“嘔……”,一個川軍士兵在我身邊直接吐了,“這是什麼?”,他驚恐的說道,我走上去看了看,一灘碎肉混合著腸子內髒之類的已經腐爛生蛆,“沒什麼,一堆碎肉和人腸子!”,我平靜的說道,他依舊沒有緩過來,走過來捂著嘴對我說:“這也太可怕了,以前打仗沒見過這樣的場景”,我這才注意到,他還是個孩子,看著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可能第一次上戰場吧。“哎,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這麼小就過來打日本人了,不怕死啊”,我帶著調侃的語氣說。“我叫順子,我們受到劉總司令的號召,全村的青壯年都出來打東洋人了,我當然也要出來了,我們四川的父老鄉親知道我們出來打東洋人可高興,敲鑼打鼓的送我們呢”,順子用頗帶自豪的語氣說道,好像已經忘記了之前看到的可怕場景。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好樣的”,他聽了後高興的繼續揮動著鐵鍬繼續挖著戰壕,我此時心裏卻堵得慌,也許是被他的純真觸動,也許是被他的樂觀所感動,但更多的可能是對一個年輕孩子不遠萬裏來這裏赴死的心痛感。
“順子,你之前打過仗嗎”,我開口問他,“當然打過了”,他一臉自信的說道,“都跟誰打呀”,“跟紅軍啊”,他撓了撓不太靈光的腦袋繼續說道:“不過那打仗跟鬧著玩似的,我們都是對天放空槍,打完就跑,哈哈,也不知道長官搞什麼鬼名堂,不過這次啊長官卻特別交代了,這次跟我們以往打仗都不一樣,囑咐我們不可懈怠,要發揚不怕犧牲不怕困難的精神”,順子說完後麵那一句就樂了,笑著說道:“這話從他們嘴裏說出來咋這麼別扭呢,平時長官帶著我們吃喝嫖賭抽大煙,一下子這麼正經反而不習慣了”,他這麼一說我也樂了:“你小子才幾歲啊你還吃喝嫖賭抽大煙”,“我當然不幹這些了,我也就門口幫他們望望風,拿拿東西!”,“你小子又在瞎忽悠了,你沒幹過啊,上次逛窯子你明明進去了,一晚上沒出來”,此時有個人突然插嘴說道,眾人聽了哈哈大笑,順子瞬間漲紅了臉,大聲解釋著說:“那還不是你跟山貓子硬給我推進去的”,然後又小心嘀咕著,“再說了,我在裏麵跟人聊了一晚上天,啥也沒幹”,我聽了也不禁笑出聲,但馬上一股悲涼感又湧上心頭,大戰在即,他們還能保持如此樂觀的心態確實感染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