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八千虎賁男兒血(2)(2 / 3)

全場嘿了一聲,那聲音從八千人的丹田裏來,踏實厚重,帶著驕傲,也帶著對來敵的不屑。

“弟兄們啊,常德雖小,但是戰略意義極大,此一地得失,關乎戰局勝負,事關我中華民族的抗戰命運。這不是危言,常德如若失手,兩個戰區的防線就麵臨崩潰,整個湖南將完全淪陷,陪都可就岌岌可危啦?可以說常德亡則湘亡,湘亡則國破,國破則家亡!常德雖小,在地圖上可謂彈丸之地,但我們精心準備了半年,有超出平常的火力配備,還有德山方向的友軍配合,還有外圍十幾萬大軍的馳援,我們一定要將來犯之敵殲滅在常德城下。為了國家和民族,為了我們的親人,大家一定要完成這神聖的使命,用熱血和身軀去換取戰爭的勝利!現在,我命令你們,上到師部,下到夥夫,都要做好和日軍浴血奮戰的準備,準備拚到最後一人,最後一彈,最後一條戰壕。虎賁與常德同在,常德與中華共存!”

餘程萬師長揮動右手,猛地向下劈去,仿佛斬斷了敵人的千軍萬馬。

“虎賁!無敵!虎賁!萬歲!”戰士們震天的呼喊衝破雲霄,擊碎了無邊的黑夜?

當第一顆炮彈帶著刺耳的哨音在指揮所旁邊炸響的時候,老旦從頭到腳都湧起寒意,竟下意識地要抱頭蹲下。頭皮緊繃繃的,五官扯得生疼,像漿洗過的麻布。下半身莫名其妙泛起呼之欲出的尿意。一個老匪兵正在不遠處點煙,手穩當得如做針線活兒的女人。老旦羞愧得要去捂臉了。離開戰場久了,那股不怕死的勁頭打了折扣,那安定悠遊的田園生活,在幾顆炮彈裏炸得無影無蹤。他使勁捏了捏腦袋,扶扶軍帽,彈掉落在肩頭的土,偷偷地深吸了幾口氣,覺得血液又在周身湧動。熟悉的炸藥味道和炮彈掀起的泥土氣息撩動了他,排長們的吆喝聲和戰士們拉響槍栓的撞擊聲,讓他漸漸找到久違的恐懼,而這恐懼比什麼都真實,它讓你心跳,讓你緊張,讓你激動,也讓你慢慢忘了害怕。沒過多久,一種仿佛從未離開的感覺包裹了他。黃家衝神仙般安閑的日子,是夢裏的另一個人。他打開玉蘭給的鴿子籠,放好玉茗給寫的紙條,走出指揮所。天空已經飛滿了煙塵,鬼子的飛機正在俯衝。他找了找黃家衝的方向,用力將鴿子拋向天空。

“一切都好,玉蘭勿念。”

兩架鬼子飛機肆無忌憚地從隱蔽的指揮所上空飛過,掃下密集的彈雨。子彈擊中藏在後麵的匪兵毛驢,血肉飛濺,它們倒下不少。老旦抬頭看去,見到飛機上裏瘦小的東洋人皮帽子下精悍的臉。想到鬼子飛行員夾著褲襠擠在窄小的飛機艙裏,要像自己這般尿緊該咋辦哩?老旦看著它走了神,自覺好笑,竟不知後麵又飛來兩架,犁地的彈雨席卷而來,旁邊的二子猛地將他撲倒在地。幾顆機槍子彈將指揮所打得烏煙瘴氣,一張從百姓家搬來的八仙桌打成了碎塊,電台也成了零件。老旦懵頭懵腦地站起身來,鑽進去看那鴿子籠,還好,鴿子嚇得一個勁抖,但沒傷著。

“失心瘋的,想婆娘命也不要了,下次不救你了!”二子說罷,奔去兩聯機關槍打飛機去了。

老旦晃了晃頭,暗自日了鬼子的娘。“鬼子要上來了!電話壞了,小色匪你去給玉茗帶個話,第一次頂得硬一點,多扔點手榴彈,絕不讓鬼子靠近,不能讓他們嚐到一點甜頭!”老旦說罷,又叫過大薛,“到東南角的塔樓上去,別暴露招惹鬼子飛機,隻狙擊衝鋒的鬼子軍官和通訊兵。”

大薛點了頭,帶了三個人飛奔而去。老旦喘了口氣,集中精力看著前方。望遠鏡裏,鬼子進攻頗有章法,而且不是那種愣衝的,這是勁敵。但匪兵們讓他放心,至少槍法和膽略是信得過的。王立疆給東門這邊撥了多於編製兩倍的迫擊炮和重機槍,鬼子隻要這麼衝,貪不到便宜。

交戰還沒開始,不少戰士便抬下來了,大多是死傷在炮火裏的。老旦看見一個匪兵被炸飛了雙腿,另一個腦袋燒成了焦糊的球,心知這戰鬥的殘酷或將不亞於以前的任何一次。望向陳玉茗帶隊防守的一線陣地,鬼子的炮彈像鞭炮一樣輪番炸響,陣地籠罩在混濁的煙塵之下,民房一間間化為廢墟,水泥堡壘掀帽缺角,他偶爾會看到炸飛的人或者肢體,拖拉著鮮紅的血飛過天空。一隻拉傷員的毛驢被炸起來,打著滾碎裂了。老旦心裏一緊,這擔心令他不安,他決定到前麵去。

剛才那一刹那的生死險境,令他緊繃繃的感覺煙消雲散。回來了,俺老旦又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了?心跳已經慢了下來,周圍炸響的火光都不能令他側目,他鎮定地走過交通壕,或隻是為了顯擺一下這鎮定,他又叼起了煙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