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好,****的飛機便傾巢出動,趕集似的空投個沒完。它們扔下一串串綠的藍的白的灰的降落傘,在白色的原野上煞是好看,像春天吹到天上的花朵。可依然有風,總有一小半吹到解放軍的陣地上。3營防地也掉下一個,它本來要飛走,二子未經請示,拉過機槍一頓打,硬是敲碎了降落傘。那個粗長如驢球一樣的東西直直砸在地上,險些砸了營指揮所。
老旦和王皓戰戰兢兢鑽出來,見戰士們已呼啦圍了上去,刺刀撬鐵鏟砸,登時拆個亂七八糟,比打碉堡利索多了。王皓叉著腰一頓痛斥,眾人便流著口水乖乖放下。真以為是天上掉餡餅?那是整個縱隊把敵人擠成這麼個窄地方,大桶才能落在3營陣地上。這是縱隊的戰利品,至少是獨立旅的,旅部沒有命令之前,誰敢吃一口,那就是貪汙,就是破壞解放戰爭。
老旦聽得直笑,上綱上線成這樣,褲腰帶係到脖子上了。他忙給旅部打了電話,恰好肖道成接了,他隻問有沒有酒?有酒便拿過來,其它的讓戰士們分掉,隻是注意甄別,不要上了敵人投毒的當。
老旦拉著王皓去看,一桶東西排得整整齊齊,戰士們自覺地站在一旁,幾百盒罐頭和壓縮餅幹煞是誘人,還有巧克力和香腸呢。二子站得最近,正假模假式地嗬斥著大家:“都站直了啊,誰站不直就沒你的份兒!”
老旦看了下,真找到了幾瓶酒,都放在個木頭盒子裏,上麵寫滿了外國字。王皓說是英語,有一瓶認得,寫的是威士忌。
“衛士雞?啥意思?”老旦看不懂也聽不懂,悄悄問王皓。
“就是個酒名,俗稱,那老外知道你叫老旦,也問是啥意思,不就是個名字麼?”王皓頗權威地看著酒,讓人把這三瓶奇怪的酒送去旅長那裏。
“首長喝這個?這色兒和醬油似的。”老旦晃著酒瓶子,南方的老酒有這顏色的,但又不像,那塞子上還有蠟封呢。
“下麵有封信……”老旦從盒子底下拿出封信遞給王皓,王皓看了一眼就說不是軍事信件,寫得太長,先揣著晚上再看。
“郭二子!”王皓大喊。
“有!教導員有何指示?”二子忙跑過來。
“這些東西都數清楚沒有?”
“早就數清楚了,兩百零二盒罐頭,五箱一百五十塊壓縮餅幹,六十塊巧克力,四十五根香腸,還有拿走的三瓶酒。”二子立正答道,這小子但凡有吃,記得比誰都牢。
“好,按人頭平均分配,分不夠的按比例來,老兵照顧新兵,胖的照顧瘦的,排好隊分吧。”王皓看著老旦。老旦點了下頭,當然同意。
“二子你先嚐嚐,首長怕是有毒呢。”老旦補了一句。
“嚐過了,俺已經吃了半根香腸,好吃,沒事兒。”二子捂著肚子說。
“你好賴也是連長了,長點出息行不?”老旦氣憤地要罵他。
“算了,少分他一根不就得了?郭二子連長,你要攻陣地也這麼利索就好了。”王皓倒不在意,這桶是二子用機槍打爛了降落傘才打下來的,也算功臣。
“可惜,沒有煙絲……”老旦看著那個空桶,猛地踹了一腳,大桶呼啦轉了一圈兒,裏麵又掉出些東西來。楊北萬看見了,立刻跑去撿起。
“還有料,還有料……”楊北萬抱著幾個小盒子跑來。老旦拿過一個打開了,心裏微微一顫,竟是一盒軍功章,一個個用天鵝絨做皮的小盒子裝著,老旦打開一盒,是枚二等寶鼎勳章,這是給將官授予的,再打開一個,是四等寶鼎勳章,這就是給校官的了。王皓打開一個,不認得,老旦說是三等雲麾勳章,多是給作戰部隊文職官員的。幾個連長都湊了過來,除了二子是個俘虜,他們都是王皓帶來的黨員。幾人打開一個扔一個,全不稀罕這些東西。老旦看著有些不舒服,拿著寶鼎勳章發愣。王皓登時察覺了。
“幹什麼你們?以為這是煙頭啊?這是給軍人的勳章!怎麼能這麼扔呢?”
“教導員,這是……國民黨的章啊……”1連長嘟囔著說。
“軍人的章不分陣營,都是肯定作戰英勇的榮譽,你可以不稀罕,但不能隨便糟蹋,都給我撿起來擦幹淨,原封不動裝回去放好。”王皓把一張臉拉下來,竟是毫不客氣。老旦心領了王皓的好意,這兄弟心好細呦。
二子也湊上來揀,揀著揀著叫起來:“哎呦喂,青天白日,找到個青天白日!”
二子高舉起那枚小小的牌子,好像那是他該得的一樣。老旦對它再熟不過,卻隻裝作沒看見,要低頭默默走開。王皓一把奪了過來,拽住要跑的老旦,問和他那一枚是否一樣。
“你的呢?拿出來比一比,看一樣不?”王皓不依不饒。
“一個樣,這有啥不一樣,俺那個扔了,扔了。”老旦故作不屑道。
“教導員把這個章給我吧?”二子擠著笑湊過來。
“你要這幹啥?咱們部隊的軍功章你不去爭,留這個幹啥?”王皓背過手去。
“教導員,俺早就該得一個青天白日,就是武漢不發,常德也該發了,可是每一次都到不了俺手裏。營長那個是別人給捎來的,我的就沒著落了……旦哥,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