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所居泰雅殿的身後有一株很高很粗的柿子樹,本來皇後新入住,這泰雅殿上上下下都是要按照皇後的意思重新看看哪裏需要翻修一下,花花草草木木的修剪移接更是少不了,而那株柿子樹的位置長得有些偏,看起來不對稱,而且還很大,宮人本來想要砍去,還是周仟婉親自去到了砍樹現場保留下來的。
周仟婉自小身體弱,因有咳疾,柿子又可潤肺解毒,因緣巧合下養成了酷愛吃那熟透的,從樹上現摘的紅柿的喜好,柿餅什麼製法再做出來的都不喜歡,隻喜歡新鮮的柿果,多年來她的咳疾一直未能治愈,不過身體雖然發病時仍然很嚴重,也不能受涼風,但好歹她健康的時候比小時候更多,也不必一年多半時間都花在藥罐子上。
柿子要等金秋才好掛枝頭,於是她無事便會在屋內通過窗子盼著那株柿子成熟,贏肆不忍見她盼得辛苦,便瞞著她暗自差遣自己素來隻是解決密謀刺殺等要務的暗衛去滿天下尋了早些時令成熟的柿子來。
那天細雨微涼,她百無聊賴坐在宮中望著窗外的樹,烏發如瀑,頭上取代華服釵環的是一根別致的木簪,側顏肌膚聖雪,透露出空靈與嫻靜的美感。
他免去了通報,小聲將宮人屏退,自己提著木盒,偷偷從她的背後緩緩接近。
近了,隻聽這人兒念叨他的壞話:“連我的生辰都不知道,這都申時了也不來看我……還說心悅與我?果然皇帝的話都是騙人的,就仗著他是皇帝我不敢和他叫板……”
越聽,他唇邊笑意越深,真是拿她沒有辦法,換做別人哪敢暗地裏這麼說他?
贏肆有意捉弄,便站直了身子,輕咳一聲,擺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來唬她。
她聽到男人的咳嗽聲,背脊一僵不敢轉身,小聲的絮語也沒了聲音。
“怎麼?朕就在這裏,你可有話對朕說?”他故意皺起眉頭,眼睛微眯。
小女人默默轉過身,像鴕鳥一樣不敢直視年輕帝王的眼睛“臣妾,臣妾方才說的是夢話……”,也忘了要行禮,隻顧著心虛地後退。
贏肆挑了挑眉,“哦?是嗎?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朕的皇後平日裏也是對朕頗有微詞啊。”
“皇上,臣妾知錯,請皇上責罰。”周仟婉眼睛一閉,心一橫,就要跪下去,贏肆連忙將人撈起來,握住那纖纖細腰。
贏肆微微環住她的身子,亮了亮手裏的木盒,“朕這後宮之中隻有你一位皇後,你的生辰朕又怎麼會忘?猜猜這裏是什麼?”懷中佳人見他此時完全變了一副臉孔,便知道這人方才是在捉弄自己,嬌嗔一句,也好奇那木盒裏是何物。
“莫不是黃金?”贏肆無奈搖搖頭,肉眼可見地周仟婉失落了一些,沒想到他這個皇後竟然還是個小財迷。
“那……難道是柳家新出的一套珠寶首飾?”
贏肆失笑,還是搖搖頭。
這下周仟婉的興致就失了大半,贏肆見她這樣子也無奈道:“小財迷,你放心,朕這木盒裏的東西絕對值得你喜歡,若猜對了,那些俗物,朕也一並賞你。”
這麼一說,就讓周仟婉很好奇了,但在接連猜錯“千年靈芝”“龍蛋”“香料”,甚至是“春宮圖”之後,贏肆真的是拜服了,幹脆把盒子扔給周仟婉,領著人先去了宮人們秘密準備的宴席。
遠遠望去,庭院深深,點幾盞宮燈,宮人們在一旁靜默待命,不敢偷看,一如那幾株老樹。
佳肴配淡茶,在古樸的石桌上,細雨停了,微風攜眷幾隻落花,落在愛人的發上。少女將木盒打開,是幾顆鮮熟的柿子,驚喜地望向對麵目含寵溺的男子,隻見那男子麵若冠玉,烏發如瀑,是天下獨一的矜貴,如今卻也願意為了她小意溫柔。
不過一年光景,她曾偷看的那個高座於朝堂之上地的帝王,隻道從前她對他或許隻是喜歡,如今卻是真真切切愛上了。
“你是那個送捷報的小戰士?我當時都沒能認出你來。”
剛下了朝的年輕帝王連朝服也沒來得及換,交代了宮人放置冕冠便直直來到了後宮,隻為了快些給那個貪吃的人兒摘柿子。
“聖上當時威嚴得很,我隻在低下遠遠地向上偷瞄了一眼,那時心裏跳得飛快。”周仟婉努了努嘴,上前幫他把龍袍換下,一帝一後,可以稱得上是整個國家最尊貴的人,此刻屏退了宮人,在泰雅殿後身的院子裏擼起袖子架起梯子,誰看了都會覺得是一對平常家的小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