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省城,肖卉特意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全是老年人強身的保健品。薛坦教授強作歡笑,熱情接待了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還有這位舉止端莊的知識女子。肖卉主動說,爸,我是您的二媳婦,叫肖卉,我們特來看望您老人家!薛坦說,看到你們我真高興,真高興啊!
馬駒第一次來到這個家,既親切,又陌生。四室兩廳的房子,裝修得有幾分古色古香,十分考究典雅。書房寬大敞亮,四邊高大的書櫥裏,擺滿各類書籍,彌漫著知識的芳香。這一切,更反襯著屋子裏的空蕩和蕭條。
“爸,我媽呢?”馬駒有種不祥的預感,問。
“她在這裏!”薛坦指著牆上的黑色鏡框說。裏邊是一位清臒的女人,十多年前,帶著對小兒子的思念撒手人寰。
“爸,”馬駒淚眼婆娑,“您在龍船地怎麼沒告訴我?我得去墓地祭拜她老人家!”“不用去了,”薛坦擺擺手,“墓地在郊區石門峰,很遠,心到神知!”
“爸,”肖卉插言道,“明鑒哥讓我們給您問好!”
“你們去看他了?”薛坦眼睛一亮,又歎口氣,“咎由自取!”
“爸,”馬駒安慰道,“我哥的狀態尚好,估計問題不會很嚴重,您不用太操心!”
“操心也沒用!”薛坦歎口氣,又關切地問,“沼氣運行正常嗎?”
“很正常!”
“這就好!”薛坦十分欣慰,“我說過,辦沼氣不是一個好的商業選擇,能保值就行。孩子,我讚賞你所做的一切。人生,不能窮盡天下所有財富,而人生,決不僅僅是聚斂財富。跳出財富的迷思,還有更精彩的世界!”
“爸,謝謝您的教誨!”馬駒虔誠地說。他請薛坦去南方住些日子,薛坦說,單位下達的課題,正處於攻堅階段,走了就群龍無首,待出了成果,再約了龍船地的馬爸爸,一起去好好休閑幾個月。馬駒答應了。
帶著一腔惆悵和悲涼,馬駒告別了自己的父親。
天河機場候機大廳裏,人流如鯽。馬駒和肖卉換過登機牌,正要登機,手機響了,一看,是周凱旋打來的。
“馬駒嗎?”周凱旋高八度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由於子凡哥、宏達哥的特別關注,那個所謂‘黃經理’抓到了,你的保時捷找到了,什麼時候開回去?”
“是嗎?”馬駒興奮得要跳起來,“你先幫我領回去吧,過不多久,我要回來出席市人代會!”
肖卉也是高興極了,說:“這下周凱旋再也不必自責了,可以解脫啦!”
“可我欠他的情了,他結婚沒收我的禮哩!”
波音737衝騰而起,爬高,爬高,再爬高,穿過雲層,飛向南方。
馬駒的座位緊靠舷窗,俯看地麵,山川河流影影綽綽,朦朦朧朧,神秘又絢麗。極目遠眺,廣袤的天宇一片湛藍,白色的雲,仿佛巨大的絨團,一動不動懸在空中,層層疊疊,無邊無涯,沒有盡頭。馬駒心頭的悒鬱慢慢散去,愉悅地對肖卉說,我們去那雲團上跳舞,絕對柔軟舒服!肖卉格格地笑,奇思妙想,你去跳呀!
“哎,”馬駒握住肖卉的手,“我覺得,你可以改行寫寫小說!現在大家都在玩,我們也玩一把,但最好是糊弄中學生!”
“可我缺糊弄術,最好是寫你!”
“寫我可不行!”
“為什麼?”
“我的形象不好!十多年前,我高中畢業回到龍船地,後來出走了;這一次,我再次回到龍船地,故伎重演,又離開了。這樣的作為沒有興奮點,會讓人感官疲勞。啊對了,你可以進行一番典型化的提煉和塑造,讓你那個‘馬駒’扔掉所有資產,去‘龍船地’鐵心務農,甚至當個支書或村長什麼的官兒,帶領群眾戰天鬥地奔‘大’康,不僅形象豐滿高大,還可以走進神龕了!”
“神龕就不去了,好好耕耘我們的小小自留地吧!”肖卉嬌嗔地笑著說。
“不,我們小小的自留地,還要擴展成大大的豐產園!”
馬駒將肖卉緊緊摟進懷裏。
2009.6.22—2010.7.31於深圳南山陽光荔景
2011.10.8於湖北省天門市嶽口鎮鄔越村九組